第三十九章 寒蝉泣雪(4/5)
p>“我也要去!”“去!”秦王笑:“去睡觉去!”
庆都瘪瘪嘴,捧了海螺提着裙角跑走了,留下父亲母亲在恬淡的熏香里。
他阖了窗,霎时万籁俱静,淡香徐徐浓,烛火微微暖。
静处最宜情动,绵绵密密的丝线都似往心上绕,殷奴手中的针愈行愈慢,愈慢愈缠绵。
他拾起她身旁一方绣布,手指缓缓拂过那一双并头白乌,忍不住要炫耀一番男人的荣光。
与燕丹的恩仇,唯有殷奴能见证,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证人角逐的结果。
“他,要来俯称臣了。”
殷奴闻言一怔,收针的动作僵了片刻换做捻线,捻了线继续行针。
他侧头去看她,想她给出一点评判,回忆当年也好,说说未来也罢,哪怕叹口气都行。
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运针,捻线,无动于衷。
“奴妾晚间喝了醒神汤,一点睡意也无。陛下若是困了,先上床歇着吧。”
“都加封夫人了还奴妾奴妾的,不像话。寡人也还不困——”秦王话到一半才觉出又被撵了,讪讪地收住得意的笑容换了语气:“你忙着吧,寡人去别处转转。”
他就转去了胡姬宫中,想来胡姬不通秦语,不说话只睡觉倒极方便。
偏偏这夜胡姬话很多,旁敲侧击地问秦王是不是在王后那里受了气。
秦王起初还顺着她的话把王后埋怨一番,很快就把这傻姑娘的小心思拆穿。
她**着身子趴住秦王,温软黏湿地吹了大概二十来句枕头风,吹得他恶心。
“她跟寡人闹多大的事,都跟你没关系!”
“可是她太跋扈了,怎么可以辱骂天下最尊贵的王?!”
秦王翻个白眼,一把将她推开。
至此,秦王的好心情彻底败光。
他怒气冲冲地走在幽长的宫道,蒙毅铁着脸带着十余位宿卫默默跟着。
蒙毅除了掌前殿诸务,还要管近身宿卫。秦王夜间宿在哪儿,哪儿就得筑起三道防线。
今夜这三道防卫已经移了四个宫了。
一夜之间被四个媳妇连着撵出来四次,秦王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滚回前殿一个人睡。
他想着要不去问问安陵,娃的预产期,可是养胎的安陵性情很不稳定。
稳妥起见,他只好去找了最不可能撵他走的那一个。
这一个睡得太早了,到扶苏宫的时候宫灯都暗了。
他轻手蹑脚爬进郑夫人被窝,吓得女人魂飞魄散,一番打闹之后趴进他怀里哭了半天。
好在最后终于得了安静,互相依偎着入了梦乡,梦里好甜。
他不知晓,有人已仗剑入此城,身负一人一国的血海深仇来赴一场死约。
五天以后,或许秦王就永别了美人与江山。
荆轲只有五天的时间准备。
觐见的礼仪有大行和太卜亲自教习,可咸阳宫的防卫却没有多少人能给足够的提点。
秦王每天都要翻阅燕国文书,与太尉和丞相商量如何与燕使讨价还价。
荆轲找蒙嘉喝了几顿酒,把前殿防卫的所有细节都旁敲侧击地一一摸透。
带剑卫士不可上殿,这是个绝妙的漏洞。
五天,四天,三天,两天,一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
倒数第十二个时辰,他看舞阳帮店家杀了一只猪,血溢满长池。
倒数第十一个时辰,庖厨把猪的尸体烹熟,味香肉美汤汁粘稠。
倒数第十个时辰,宫中谒者传召他入宫。
秦舞阳忐忑不安,荆轲则非常镇定,要么这是上天多赐的一次机会,要么就是提前。
燕使身着官衣由谒者领路郎卫随行,进入永巷。
他以为是秦王提前召见询问,满怀杀心而来,不曾想步入瑶台之境。
冬尽春初,干枯的紫藤随风摇曳,阳光落下满地斑驳。
宫墙内很安静,孩子们都被谴去王后宫中,因为王后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王后。
女官引他入了正室,清疏雅致无须珠玉粉饰,名木暗香自有天纵fēng_liú。
三重帘。
帘内美人曳妃裙,宫女围作一团锦绣;帘外游侠着官衣,郎卫环伺如同押着死囚。
“多谢燕使替清河传书。”
荆轲闻声惊愕:原来,是她!
清河能信任荆轲,将与秦宫的渊源和盘托出,就是因为大哥哥说认识她母亲和从母。
卫国弹丸之地,国人大都识得两位天赐的翁主。
琬红衣红裳枣红马,琰白衫白裙雪白驹,一对马儿在山水田野间慢慢长大,一双王孙也在芳草嘉树里渐渐窈窕。
少年荆轲报国无门,于阡陌桑梓间放声歌着“彼黍离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歌声引来了踏青的小马驹,琬儿下马问少年歌者:“你所忧者,谓何?”
荆轲所忧者,国将不国。
琬儿带少年人回了君城,将他送到了卫元君面前。
少年没能得到元君的垂青,离开君城时,那“彼黍离离”吟得更落魄。
琬儿和琰儿送他出了濮阳,琰儿牵着姐姐的衣角,目送斜阳里的少年。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只是听闻,后来琬儿和琰儿都被送去秦国。
后来,琬儿死在了秦宫。
十四年后,荆轲遇见琬的女儿——清河。
荆轲细细与琰说起清河。
喜欢看书,为了看他的藏书,特地央了爷爷搬到他家旁边与他做邻居。
第4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