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寒蝉泣雪(3/5)
安定韩国,就是为了从颍川出兵魏国和楚国,现在……一片沉默:他们恨不得六国都不战而降,现在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心里倒没底了。
三个人喝了很久的水,尉缭喝到打嗝觉得不能再喝了于是打破沉默:“不管怎样,都是好事。”
昌平君也放下杯盏:“举国投降是大事。国书不提,却要中庶子转述,估计是想先问个路。”
“问路?”
尉缭写过国书,被丞相这一提醒倒是顿悟:“国书涉及国家尊严,必须慎之又慎。国书一旦承诺投降,就再无回旋余地。他们应该是想看陛下态度好不好,再决定降不降。”
秦王大笑:“只要他们肯降,寡人的态度啊,要多好能有多好!”
秦王表示好态度的第一步,就是决定以最高礼节接见燕国使臣。
斋戒五日,九宾之礼,这是当年蔺相如献和氏璧给秦昭襄王所享受的待遇。
当年蔺相如完璧归赵,把秦昭王当猴儿耍,简直可以称为秦国国耻。
为了不重蹈曾祖父的覆辙,秦王开始温习燕秦邦交文书,差点没笑破肚皮。
燕丹恨他入骨,但是燕国与秦国关系倒一直不错,因为有共同的仇人:赵国。
燕国不甘心被赵国欺负,总喜欢背后捅刀子。捅完了当然会被赵国报复,被揍了只能向秦国哭救,秦国就正好以救燕的名义打秋风。
秦国救了几十年的燕,把赵国“救”进了自己版图,可燕国自己始终被打得还不了魂。
这么看来,燕国不战而降倒是合情合理,毕竟“友邦”嘛!
楚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燕国又卖地求和俯称臣,秦王真是心花怒放。
中宫差人来请,他就堆了满面春风去看媳妇。
没想到王后不是请他去恩爱的,大红袍子白雪袄,扬眉瞪眼一顿连珠炮。
“打儿子干什么?看给打成什么样了?!”
“不是你打的?你让别人把你儿子打成这样啊?!”
“他是你儿子,你不心疼啊?!”
“疼?有这么个疼法吗?这肉皮儿都开花啦!”
……
扶苏他亲娘郑夫人的口头禅是“苏儿啊,你父王是为你好,你忍着点啊……”
而这位非亲生的嫡母就是一只老母鸡,谁敢动这窝小鸡仔儿就找谁拼命,秦王也不例外。
扶苏哭着下跪请爹娘息怒:扶苏无能,连累父王母后争吵至此,儿子不孝……
秦王的好心情被他们母子二人败掉一半,拂袖出了中宫转去苕华宫。
苕华宫里一半是火一半是冰,一堆娃在院子里闹得翻天,娃他娘仍然把自己锁在楼上,秦王一脚踹进去,只见临窗一个人影,月色朦胧看不甚清。
面上的疤被月色晕染得淡了,心头的疤却经岁月层层累积,化作解不开的狱。
琰拿剪刀抵着脖颈,声音怯弱却又冷漠:“我不想见你。”
秦王进了一步,道:“不就是毁了容吗,寡人不介意。”
琰拿刀往自己脸上再划一道新伤:“我说过,我不想见你。”
秦王停步,他很生气,生气她莫名其妙自毁自弃。
这时候他不想找不痛快,死了人或者伤了人总归都是晦气。
开心的时候就该去寻点开心,于是转脚折去一言宫。
一言宫倒是清静,就是太清静了,清静得好似没有活人。
殷夫人在绣白头乌,太后宴驾之后日日无聊,除了养女儿就是绣乌鸦。
庆都跪坐在母亲身旁,捧着海螺听海。
“娘,这就是海浪的声音吗?像是风吹过兰池一样!”
“风吹兰池?就这么点响动?娘没见过海,只是听说啊,一次大浪能毁一座城呢。”
秦王凑过去,问她娘俩叨咕什么,庆都就把清河的信递给父亲看。
妹庆都如晤:
姊东游见沧海无涯,茫茫不知千万里也!河伯望洋而叹真真不虚!若非沧海难寄,姊愿移了万顷海波到你眼前!明月照海,沙鸥击浪,几曾见长鲸曳尾,直掀大浪洗青天,惶惶然天下风云从此出矣!恨恨恨!恨不能与你同看。渔人告我,有海神住于螺中,听螺便可听海。愿此螺能纳海上千声入妹之耳,得窥天海大美之万一!
噗!移了万顷海来淹了咸阳城么?!
秦王笑,这个捡来的闺女小小年纪竟是好大的口气,字里行间可见天地。
他从女儿手里接过海螺来听,不过就是细水冲了小河湾,什么大美?吹牛皮!
“她哄你玩呢!你也当真?!”
“或许是她能听见我听不见,又或许啊是住在这个螺里的海神只认识她呢!”
“海神?螺里有海神能不听寡人号令?!”
一阵风吹开窗户撞进来,在螺中荡起海哭浪号啸入听螺人之耳。
狂风呼啸卷起连天巨浪,莽莽沧浪拍上断崖惊起滔天轰鸣。
“岂止能毁一座城?这茫茫九州何物不能毁?!”
庆都不信,又拿去听,果然听到大浪挟风带雨而来。
“咦!海神也怕父王呢!父王一怒,他就显灵了!”
这话极顺耳,秦王抚了抚女儿的头,然后去向窗边再细细听一回大海。
果然,螺外有风声,螺里才有海声,风声愈烈,海声愈壮。
清静人于万仞中亦能寻一枝独秀,阔达人纵微末间也能见千年豪迈。
浪起四海横扫八荒,天海之音奔涌入耳,仿佛宇宙洪荒尽皆在胸。
“待收拾了天下,一定要去齐鲁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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