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寒蝉泣雪(5/5)
喜欢击剑,得了一把剑叫承影,舞起剑来连男孩子都害怕。很调皮,会做饭,酒量不好,针线活很粗糙,音律也学不会……
话愈来愈多,乡音也愈来愈难隐藏。
后来,荆轲描摹的对象就从清河转到了故国。
濮阳的君城没有了。
芄兰宫前的两株海棠,红海棠已经死了,白海棠还活着,但是不开花了。
卫角君被迁到野王,已经没有了君王的威严。
……
话尽时两行泪,哽咽声声。
寂静许久,竹帘声动。
侍女掀帘,琰移步相见,美好的身段,伤痕满布的脸。
荆轲呆住了,记忆里清透无暇的少女,已经改换容颜。
有泪在眼底,盈盈不敢落。
这是他的公主,是卫国人的荣耀,因为她,天下都称卫国为美人之国。
可是,卫国没能保护她,而是拱手将她送进了狼窝。
她受的每一道伤,都在诉说卫国男人的无能。
他,或者他们,本该保护她,却只能由她在这里被摧残成这副模样。
对不起。
三个字,荆轲只能用唇语说。
琰能读懂,轻摇头,惨笑:“与你无关。”
她拿着清河送来的苇叶,有惑:“她的书我看得懂,可是这个我不懂。”
荆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卷缩的苇叶徐徐展开,露出一个“眉”字。
侍女摊开另两叶芦苇,也各有一字,一字是“尺”,另一字是“间”。
眉间尺?!
荆轲陡然心惊,他太过大意,大意地低估了清河。
若是被秦王看见,荆轲现在怕已是人头落地。
“我竟没想到她这般心思!”荆轲镇定须臾,佯装轻笑:“女孩子的事,我也不知道。她眉间有痣,想来是用眉间尺落款,物勒其名吧。”
“眉间痣?她走的时候才四岁,我都记不得了。”
“一颗小朱砂,很小。小时候没长开,现在长好了。”
这个回答轻易就说服了琰。
“也是,女孩子是到了爱美的年纪。她小时候就很特别,也难怪会取这么别致的名。”
琰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自那年华阳太后毁容,她就再没笑过,今日是破例。
远方还有牵挂才知心里还是热的,她吩咐宫女捧出一袭素纱衣。
“这是我亲手缝的,烦请你归国时带给她。请转告一声……”琰竭力隐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母亲……母亲一刻也没忘她!”
荆轲不想推辞,却又不得不拒绝。
“夫人有心,可是他祖孙二人行踪不定,待我回去时或许已经不在蓟城了。”
“不在了……”琰喃喃自语:“是我没想到这一层,劳烦你进宫一趟,受累了。衣裳请先收着,若你回去时她还在最好。若已经走了,你就留着吧,给你女儿或者妻子。”
“此物贵重,荆轲福薄之人,岂敢……”
“乡音难求,故人难遇,就当我谢此重逢。”
荆轲捧过素纱徐徐转出宫门,意欲夺眶的泪水被死死忍在眼中。
他知道背后,琰在目送。
风霜过境,物是人非,只有她的眼神还是那般纯良。
可是荆轲不敢回头,只能往前走,忍住泪向前走,快忍不住了,就抬头看天。
永巷的天只有一线,想来这十五年,琰眼中的天也都只有这么一点。
琰儿生来怯弱,活在虎狼之君身侧,好似茫茫深雪里一只逆风寒蝉。
王衣衮袍走在横跨永巷的长桥,他向下俯瞰,正好对上荆轲抬起的眸。
秦王怔住,这双眸如同深渊,幽深得看不出情绪,平静得察不出波澜。
他想:看来燕使也是蔺相如一般的人杰,明日寡人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荆轲心情亦相似:秦王比他想象得要高壮太多,要杀他很艰难。
永巷归来,荆轲的生命只剩了八个时辰。
生命里最后一个夕阳,火烧云。
夕阳徐徐下沉,落尽后又挣扎着跳回来看一眼,看一眼这深深眷念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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