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媚骨生香(1/2)
临衍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水中拖行了许久。伤口已经顿得发麻,耳鼻被凉水倒灌,挤压,失去了知觉,他感到自己的背撞上了一堵墙,反手摸了一把,“墙”面滑腻冰冷,质感如鱼鳞。分明已是痛觉尽失,他却依然能感到被人死拽着的那只手的温度,触手尽是软,滑,一点体温稍纵即逝。
他想到岐山终年不散的雾气与后山谷地的一片湖,湖面疏冷如镜,倒影得远山如黛,华灯红软,粼粼的水光晃开了一轮月。穿过湖水再往后山行去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竹,风摇幽篁影,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纵横交错。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便会看到一个木屋,屋子不大,前院一树梨花,屋里熏着冷意。
他师父的牌位便被供在那里,牌位旁的一盏孤灯细如萤火,经年不灭。
待再被捞起来的时候,他正迷迷糊糊,梦见了自己年少时候在这座木屋里抄经的日子。日头被拉得很长,熏风拂面,尽是人间至暖。
“……我……”
“睡了一整晚。”朝华道。
临衍坐起身,抬头看了看日头。日头正暖,已经过了晌午。
下游的河水不复上游那般湍急奔涌,听得那哗哗的水流拍岸之声却也犹自心惊。临衍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铺满了鹅卵碎石的浅滩之上,河水席卷东去,摧折万物,浅滩上寸草不生。再往山里走去,却是一方密林,郁郁葱葱,城里的春枝还没开出花,这里的绿植却已经开始抽芽了。
鸟鸣之声尤为清越,临衍揉了揉额头,只见那浑身黑色衣服的女子半蹲在河边,整只手掌插在水中不知在淘什么东西。她的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广袖落在水中,袖口尽湿,衣摆上以细密金线绣成的腾云图样铺在鹅卵石浅滩上,发丝与黑衣融为一体,繁复精巧,富贵逼人。她转过脸,临衍这才注意到,她脸颊上的浅红胎记竟不知何时被水给冲干净了。肤色胜雪,眸如剪水,目中莹莹拘了山岚春色与初绽的春水,头发被一根发簪松垮垮挽着,发丝贴在她的脖子上,黑白分明。
媚骨天成,人间绝色。临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咳了一声,一时竟说不出话。
“我叫朝华。”她道。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朝华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问般,抚了一下头发站起身,走到临衍身边,直勾勾盯着他。
临衍算得上耐看的。第一眼或许还觉得五官稀松平常,不算顶惊艳,也挑不出多大错。单眼皮,瞳孔有些偏茶色,眼尾微有点上挑;鼻梁秀挺,将一整张脸左右分开,对称极好;都道薄唇薄情,但他的嘴唇却有些许浅红色,不干燥,说话的时候唇角牵扯一道浅痕,与流畅的下颚线条相呼应,实在令人赏心悦目。看得久了,只觉得他领口的层层叠叠交绣的的银杏叶子不再这般无趣,他一丝不苟的白玉发冠似乎藏着些许故事,而但凡他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在这里,人间便是一个活着的人间。
天枢门的道袍多是月白色压绛紫的边,由低阶弟子往上,以领口花纹区分职阶。临衍的衣服上绣的是银杏叶子,象征着小辈弟子最高的声望,而朝华却觉得,他本应该穿丝质云纹白衣,以石青色滚边,腰间挂上双龙腾云珏,以一根石青色带子穿过发冠,衣袂翩然,烨然若神人。
他这般适合呆在芸芸众生里,但她怎么忍心让他这样淹没在芸芸众生里。
一边想,朝华伸出手,捧上他的脸。临衍被此举惊了一番,往后一避,她再摸,他不得已,只好抓着她的手腕令其不可妄动。
他从未被人这般……调戏过,一时半会反应呆滞。而下游的风声太过温软,由不得他尖锐。
“姑娘……”自重,他本想说。
“嗯?”她说话的口吻这样清冷,为何说出的话莫名sè_qíng?
临衍又咳了一声,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我若不现身,你不就死了么?”
——竟无力反驳,临衍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贸然请问,姑娘又是如何知道我等遭遇此劫难?”
“凤弈为逼我现身,将你重伤,我便来了。”
临衍重重咳嗽了几声,道:“你认识他?”
“……故交,许久不见,他倒是手段见长。”朝华收了手,不愿多谈。也罢,同这样一个疯子做故交,想必受了许多苦,临衍低头摸了摸自己胸膛里扎了一柄短剑的伤处,却发现伤口早已愈合,而自己活蹦乱跳,小命无碍,甚是诧异。怪不得方才被调戏了都没觉得胸口疼。只听朝华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他真会伤人性命,想必是下了雨,他心情不佳。——他们鸟族就是这般骄矜,见谅。”
临衍又重咳了几声,咳嗽牵扯得伤口丝毫不见疼。他摸了摸自己的伤,果真无碍,好生神奇。
“金花虫护了你的心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却也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朝华盯着他,眨了眨眼,趁临衍愣神之际,又柔柔抚上了他的衣领。青葱一样的手指顺着繁复的衣领往下,停在他的右胸伤处徘徊,莫名温柔,莫名sè_qíng。临衍慌忙又抓了她的手,只觉天枢门的脸都被自己丢尽了,弟子们平日一个个被教导着不可动淫邪妄念,真到紧要关头,却又被吓得说不出话。好生无用,好生沮丧。
临衍压着心下奔腾,勉强四顾,只见风和日丽,再无半分那晚上的腥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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