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媚骨生香(2/2)
血雨之痕迹,一边感慨自然造物之奇特,一边猛然想起来似地问道:“那血蝙蝠呢?”朝华挑了挑眉,收回手,道:“被吃了。”
“……什么?”
“辟邪贪食,方才在水里时便将他吃了。抱歉。”
——谁?辟邪又是谁?临衍想起自己落水时恍惚摸到的那一手鳞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古籍上曾载,辟邪是龙的一种,可通天入地,招云唤雨,奔游四海。气氛由是陷入尴尬的沉寂,朝华轻叹一声,给他递过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临衍盯着她柔白的手,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觉自己这一接,便是坐实了自己落难少女之感。然而他最终还是接了,盖因他二十几年所修的君子道里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被一个姑娘给救了的落难君子应该怎样对人家表示答谢才不显得过火而又不那么扭捏。师弟师妹现下想必是无碍的,他是否有碍这可就……他又瞥了朝华一眼。
当真好看。为何现在不讲道理的人都生得这般好看。
朝华在前头走着,哼着歌,曲调离奇,有些许古意。临衍总觉得该找些话题,憋了半天,道:“你便是那个凤弈口中的九殿下?”
“为何你要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他?”
——果然此姑娘的大脑回路不同于常人。临衍叹了口气,要问话来日方长,这么一想,遂决定闭嘴。
他的衣服正被太阳熨得半干,不湿不软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黑衣姑娘走了两步,回过头,忽然道:“他为了找一个我的朋友,找不着,便只能来找我。他的行踪飘忽不定,这几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幻化之术倒是越发出神入化,我猜他化成那副道士的样子也有些日子了。昨日那些什么天下大乱的鬼话,都是信口杜撰,你不要信。”
——你若这么强调,我还偏有点信了。临衍点点头,却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往上游走?”
“是。”朝华张了张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姑娘想说什么?”
朝华闻言又摇摇头,道:“怪不得他会认错,你确实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如此。在下面善,常被认错。”
气氛又陷入了尴尬。当真要不得,临衍想,为何在天枢门的时候没人教过弟子们怎样和外面的女孩子说话。
“翻过这座山丘,前面便是了。”朝华看着倒不像个害羞的人,她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丰城的城墙还没落成。当真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这才多久过去,这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姑娘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丰城的城墙落成的时候,胡人还没南下。那时候临衍还没出生,宗晅的名字未曾令人闻风丧胆,山石道人还在考科举。临衍皱了皱眉头,你看着还没我大,为何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都喜欢装人家的祖宗?
“你入门多久了?师从的谁?”
临衍从的君子道,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问,别人扯开的话题最好顺着扯,遂答道:“在下自小便拜在山石道人门下,先师早已西归,门下嫡传的没有其他人。”
闻此,朝华脚步一顿,道:“……他死了?”
临衍亦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她这太过直白的修辞。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二十一年前。”
朝华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当真可惜。”说完,神色如常,一路朝西。
日头晒得让人昏昏欲睡。临衍心下不是十分痛快,来来回回,反复咀嚼着她那句“可惜”。可惜先师英年战死,来不及领略这大好山川,时岁荏苒;亦或可惜他只留给了自己一个首座弟子虚名,一块牌,一个鼎,自己连骨灰都未曾留下?
临衍莫名感到心下莫名地,钝钝地疼。许是被短剑当胸穿过,一时半会好不了,他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问:“姑娘认识先师?”
“听过名字,未曾见过。”朝华头也不回,鎏金凤首簪子插在乌黑的头发里,凤首衔珠,微微晃动。
临衍深吸一口气,道:“若姑娘当真见过先师,想必……”想必什么?他一时断了片,说不出来。
二人一路无话,鸟鸣山树间,微风不动暗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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