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苌弘化碧(1/4)
传说,周臣苌弘忠而蒙冤,血化碧玉。
又闻,蜀主杜宇复国不得,魂化杜鹃。
苌弘化碧与望帝啼鹃,世世有人叹怜,代代重复上演。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此歌本意是劝谏兄友弟恭,被乐府令韩仓断章取义若此。
狐奴与君绥女扮男装献唱于夜宴,二女唱和正好道出兄弟心声。
哥哥想告诉弟弟:墙内兄弟斗嘴,墙外齐心御敌,就是这个道理!
弟弟想质问哥哥:本应共御外侮,你却心怀鬼胎,究竟有何图谋?
“大哥近来很忙?”
“缺兵缺粮,不得不忙。”
“大哥真是忧国忧民。”
“生在王族,当尽本分。”
“大哥的本分,就是把我的本分也尽了?”
“你……你我是兄弟,兄弟就该齐心协力。”
“你是兄,我是弟,这就是替我尽本分的理由?”
“你是王,我是臣,为你尽忠是我为臣的本分!”
“为我尽忠?忠到赵国上下唯你是瞻,朝里朝外替你卖命,王室宗族以你为尊?”
“为国而已,你如果不喜欢,秦兵一退我就回封地,但这次国难——”
“国难?!我以身殉国,大哥正好自立为君对吗?!所以我不应该娶妻纳妾,我就该断子绝孙,大哥才好弟终兄及?”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让我如何想?宫里宫外,除了禁苑那群qín_shòu和乐府这些伶人,谁不听你的话?!”
“我只是想帮你,你该懂事了!”
“我不懂事?我不懂事……我不懂事也是拜你所赐!”
“迁儿!”
“叫我王上!”
兄与弟,臣与君,终于从最亲近沦落为最陌生。
那日赵嘉救下一位小女孩,目送女孩与爷爷消失在人海里。
那背影彼此依偎互相牵挂,一双漂泊人,来于深山,去向天涯。
当赵嘉和赵迁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大哥也常常这样牵着幼弟看四季风景。
那时赵嘉还拥有一切,作为赵国太子,他也承担了继承人应尽的责任。
他还记得去秦国做人质的时候,弟弟牵着他的衣角痛哭流涕。
待历尽磨难归来,太子之位易主,为赵国受的苦楚都因父亲的偏爱归于尘土。
天公何曾公,让他失去父爱,失去权位,今夜连弟弟也一同失去。
弟弟邀他赴宴是调虎离山,韩仓很快呈上从长公子府邸搜出的信笺。
书信往来的,不仅有北军李牧,南军司马尚,还有朝中大臣王室宗亲。
不管内容是什么,家长里短也好,军国大事也罢,都只能说明一点:赵嘉跟封疆大臣的联系绕过了赵王,绕过了国尉,绕过了相邦。
赵嘉在树立自己的党羽,培植自己的势力。
“不!他们催中枢已经催不动了才来催我!赵军要断粮了!我们不该内斗!”
“撒谎!”
“我没有!”
“你私会过姚贾对不对?”
“他说秦王要与我平分赵国,我断然回绝了!赵国国土不可分割,他休要痴心妄想。”
“‘赵国国土不可分割,赵国内务我自会处理,不劳秦王费心。’”
姚贾的供词与真实只差一字,“赵国内务我们自会处理”的“我们”换成“我”字。
这一个字苍白掉赵嘉所有解释,任何解释都成了脱罪掩饰。
赵迁施展当政以来最凌厉的手段,囚禁兄长,肃清长公子党羽。
平日不问朝政的建信君重掌实权,乐府令韩仓从幕后走向台前。
赵嘉“谋逆”牵连甚广,司空马“逃齐”又掀一场波澜。
正常人对此的解释是:司空马不愿投秦,又因谋策不用而失望,所以出走齐国。
赵迁已不正常,所以他理解为:司空马明献国策,暗谋分赵,罪行败露逃之夭夭。
假相司空马浮于明面,朝中一定还暗藏奸佞。
随着审讯姚贾的逐步深入,赵迁头上两柄悬剑愈见明晰。
亲秦的叛国一党和篡权的赵嘉一党,年轻的王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赵迁将赵嘉与李牧的书信一一读过,字里行间的师徒深情令他肝肠寸断。
李牧曾任赵国相邦,虽然很快被建信君取代,但是在职那一年对赵嘉恩重如山。
那时父王采纳秦使甘罗“结盟于秦,求偿于燕”的策略,派相邦李牧约盟。
李牧出使秦国,救回在秦国做人质的赵国太子嘉,从此赵嘉就尊李牧为师。
这份亦师亦父的关系没有因赵嘉被废而夭折,李牧反而对这个王室弃儿关爱倍重。
李牧这一国之盾,随时都可能是兄长刺向自己的刃。
可……李牧是赵国屏障,北退匈奴,西斥强秦,赵国王室因他保全至今。
“哼,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他忠于赵国,可不一定就忠于你啊?”
韩仓随口一嚷,赵迁抬手就是一耳光:“没有他,我们早就没命了!”
这一巴掌让韩仓真正认识赵迁,认识了一个王。
缠绵仅限床榻,下了温床,上了王座,他的眼底心上就只有一个国。
然而君王无情也挡不住韩仓情深似海海中泛泪波。
“我心里眼里全是你,李牧的心不知在哪里呢?未必有也未必无啊!我是说得急了,可我也是为你好呀!我……我……我就想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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