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4)
早以前把我吓昏的那道光又回到了这个梦里,仿佛滑动着爬上墙,抖抖缩缩地停在昏暗的天花板上.当我抬头看去,屋顶却化作了轻云,高而朦胧,那光恰似月亮破雾而出时的光.我目睹她来临......怀着最奇特的期待,好像她的圆盘上将写下注定我命运的话语.她又穿云而出,从未见过似这样的冲将出来,仿佛一只手先伸进那黑色的云层,把它们赶走.接下来,不是月亮,而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碧空中闪耀,灿烂的额头俯向大地.它把我看了又看,朝我的心说话,声音辽远深深,不可测知.却又如此贴近,在我心中低语......”我的女儿,逃离诱惑吧!”
”母亲,我会的.”
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我这样回答,夜色依然深沉,但七月的夜晚十分短暂,午夜一过,黎明迅速到来.”动手做该做的事吧,越早越好,”我想着,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仍旧穿着衣服,因为除了鞋子什么也不曾脱掉.从抽屉的什么地方去找了几件内衣,一件小挂饰,一只戒指.找这些东西时,我碰到一串珍珠项链,那是几天前罗切斯特先生塞给我的.把这个留下,它不属于我,属于想象中的新娘,她早已就消散在空气中了.其它东西捆成一个小包.把我的钱包,内有二十先令(全部家当),放进衣兜里.系上草帽,别好披肩,拿上小包和拖鞋,这鞋暂时还不穿.悄悄的溜出房间.
”再见,好心的费尔法克斯太太!”溜过她门口时悄声说.”再见,我亲爱的阿黛勒!”我向育儿室瞥了一眼,不能进去拥抱她了.得骗过那只警惕的耳朵,它此刻也许在听呐.
本打算不停步地走过罗切斯特先生的房间,可一到了那门口,心儿刹那间就停止了跳动,两脚也被迫停下.里头的人没睡,正焦躁地从这头踱到那头,还有一声接一声地叹息.假如我愿意,这间屋子就是我的天堂......暂时的天堂,只需走进去说一声:
”罗切斯特先生,我爱你,要与你生死相依”,狂喜的甘泉就会跃到我的唇边.我想象的这情景.
那善良的主人此刻无法入睡,正急切地期待白天.他一早就会派人叫我,而我却不见了,他会找我,却找不到.他会感到遭人抛弃,爱情受到拒绝,他会痛苦,也许会绝望.这景象我也想象到了.手朝门锁伸去,但又缩了回来,还是悄悄地往前走吧.
我凄冷地走下拐来拐去的楼梯,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便机械麻木地做下去.在厨房找到了边门的钥匙,还找到一小瓶点油,一片羽毛,给钥匙和锁涂上油.再带上些水和面包,因为也许要长途跋涉.近来身体衰弱,绝不能中途倒下.轻轻悄悄地做完这一切.我打开门,走出去,再轻轻地关上.院里已是晨曦初现,大门关着,并上了锁,但有扇便门只插了闩子.我从这儿出去,再关好.现在我已走出了桑菲尔德.
田野那边一哩远处,有一条路伸向与米尔科特相反的方向.这条路我从未走过,但经常留意,不知它通向何方.我朝它走去,现在容不得多想什么.也不能回头再看一眼,甚至也不能朝前看.不能回想过去,也不能展望未来.过去的一页无比美炒......却又无比悲哀......只消读上一行就会驱走我的勇气,打垮我的意志.将来的一页是一片可怕的空白,好比洪水过后的世界.
我沿着田野.树篱和小道走,一直走到太阳升起.我想这是个明朗的夏日清晨,我知道离开那房子时才穿上的鞋子已被露水打湿了,但我不去看那冉冉升起的朝阳,微笑的天空,也不去看那正在苏醒的大自然.就象被带往断头台的人,经过赏心悦目的景色时,不会去想路边笑盈盈的花朵,只会想到木砧和斧头的利刃,想到骨肉分离,身首各异,想到尽头张着大口的墓穴.而我,想的却是心如死灰的逃跑,无家可归的流浪......哦!还有狠心忍痛撇在身后的那一切.我别无选择.现在我想着他......在他的房间里......看着日出,盼我快去,告诉他愿意与他相守,成为他的人.我渴望做他的人,渴望现在回去还不太迟,还能免除他失去心上人的剧痛.我肯定自己的出逃现在还无人发现,还来的及转回头去,做他的慰藉者,他的骄傲,救他脱离悲伤,或许还有毁灭.哦,我担心他自暴自弃......比对我自己还要担心得多......哦,这担心太伤人!这是我扎进自己胸膛的带倒刺的箭头,就撕心裂肺地痛.回忆将它扎得更深,更加令人虚弱至极.小鸟开始在矮树林与灌木丛中歌唱,小鸟忠实于它们的配偶,是爱情的象征.我算什么在我内心的苦痛中,在恪守原则的狂热中,我真讨厌自己.从自以为是中我得不到一点安慰,甚至从自尊中也得不到.我损害......伤害......抛弃了我的主人,这使我在自己眼中都变得非常可恨.可我不能够回头,甚至不能后退一步,一定是上帝在牵向往前走.至于我的意志与良心,强烈的忧伤已踩杀了一个,又闷死了另一个.孤零零往前走,我哭得肝肠寸断,却越走越快,像是发了狂一般.源于内心的虚弱蔓延到四肢,攫住了我,我终于跌倒在地.我在地上躺了几分钟,脸蛋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有种恐惧......抑或者希望......我应当死在这里.但很快我就抬起头来,用手脚向前爬行.接着又站了起来,一如既往坚决镇定地迈向大路.
到了大路边,我不得不坐在树篱下喘口气.正坐着,听到一阵隆隆车声,见一辆马车驶来,我便起身招招手.车停了,问车夫去哪里,车夫说出一个遥远的地名.我相信罗切斯特先生在那里没有亲戚.就问他多少钱能把我带去,车夫说三十先令.我说自己只有二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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