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国二十世纪的良心(1/2)
“对了巴老是什么触动你开始创作《随想录》的呢?”戈文转移话题道。
林一铭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虽然在《随想录》的跋文上,巴金已经说过创作的缘由,可是这缘由有何而来却从没有人知道过。
听到戈文的疑问,巴金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一言不发,许久才凝着眉头说道:
“我曾经在香港的《大公报》上看到一篇题为《异样也是常态》的文章,里面有一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要是想真正搞出一些尖端性的或有创新意义的东西来,非得让人家探索不可。‘
可是在我们内地,你可以时常听到人们这样的警告:‘你要探索,要创新,就是不满现状,‘不满现状’可要当心啊!‘
就是这么一件事让我开始扪心自问:我自己从小就不安于现状,总是想改变现状,不肯走家里人给自己安排的路,后来才没有落到像自己写的夜》中那个小知识分子的那种结局!人们为什么那么害怕别人‘不满现状‘呢?而且现状,确实有许多问题值得人们不满啊!比如有人认为各人自己动手,为自己服务,是对知识分子改造的好办法。因而每天早晨要自己去取牛奶,领取几块、十几块稿费也要自己到邮局排队,也要自己去拿,什么事都要自己花劳力,花时间,但是一个人为自己服务的时间越多,他为人民服务的时间越少。知识分子为自己花体力劳动的时间多了,他的脑力劳动为别人服务的时间也就少了。诸如此类的社会现象,社会问题,不值得我们所有人想想、研究研究吗?
由此我想到瞿白音为写了一篇《创新独白》受尽地狱般的折磨,而我自己在一九六二年上海第二次文代大会上发的一次言,后来就成为‘**罪行’,在特殊时期中给一次次揪出来示众。
这多年来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每次运动过后就发现人的心更往内缩,越来越接触不到别人的心,越来越听不到别人谈心里话了。我自己也把心藏得很深,只想到怎样保全自己。十年浩劫中,人们说谎的艺术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谎言变成了真理,说真话倒犯了大罪。而我自己怕连累家人,也只好人云亦云。别人‘高举’,我就‘紧跟’,别人抬出‘神明’,我也就低首膜拜。正因为有我这样的人,谎言才有畅销的市场,说谎话的人才能步步高升。
……
人只有讲真话,才能够认真地活下去。
所有的这些,现在到了给总结的时候了!所以我要探索下去,我要剖析自己,这便是《随想录》的由来。”
巴金如此坦然的述说着自己创作《随想录》的由来,听得戈文和林一铭两人既是崇拜又是担心。崇拜的是巴金的高尚品德,担心的却是他的身体能否承受住这样的艰劳。
于是林一铭有些迟疑的问道:“只是……巴老,你真打算要将自己的心路历程毫无保留的展现给所有人?您……您的身体……”林一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任何关心巴老的人看到《随想录》这本近似遗嘱的忏悔录都会对老人的心理和身体感到担心,要知道两个月前巴老就曾经因病住过院。
看到林一铭有些担忧的神色,巴老低头陷入了沉思,许久,抬起头来淡然一笑,说道: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要有良知、责任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曾经我有过。
只是特殊时期让我一点点的丧失了清醒的意志,放弃了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独立思想的自觉和能力,也根本违背了自己曾经奉作为生命的自由精神和人文理想,我之所以要将自己的心路一点一点的剖析批判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能够重拾丢失已久的良知和五四新文化的精神传统。
不找回这一切,我的良心要为此而受到煎熬,也会陷入心交困的巨大痛苦之中。
不这样做,我枉为一名知识份子!”
巴老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戈文感到深深的震撼!
这就是巴金!
这就是那个“中国二十世纪的良心”!
戈文激动的站起身来,眼眶中似乎有眼泪在打转,脑海中更是充斥着一股激昂而又奋然的情绪,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面对着巴金老先生坦然的样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一行短诗仿佛一个幽灵突然浮现了出来,让他怎么也按捺不住。
于是戈文看着巴金一字一句的诵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
巴老原本安详的模样在听到戈文的话后突然一怔,然后才惊叹的说道:“这是你作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很有意境。短短两句诗,在黑与明的对立统一中,抽象的哲学意蕴切实地通过表象富有魅力地呈现于世。很有象征意义!”
呃……
见巴老一点都不介意几人谈论的话题对他自己是多么的艰难和刺痛,注意到的反而是自己的诗时,戈文一头一阵感动。
然后他就有些愕然了:都83年了,顾城还没有作出《一代人》这首经典诗歌么?!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林一铭口中喃喃念叨,继而问戈文,“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了?”
戈文硬着头皮说道:“可以叫‘一代人’。”
林一铭拍手道:“好诗好诗。”
戈文偷偷擦了擦冷汗,心想还好是好诗不是好湿。
然后就听到林一铭掉头和巴老说道:“巴老,这首诗可将您的高尚的内心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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