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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寂寞梨花落(1/2)

寒食不多时,几日东风恶。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

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

——朱淑真《生查子》

百科名片中写:梨花,梨树上盛开的纯白色花,常见于古诗词中。

我立马爱上了这一条诠释,既神秘又简单,前世今生的微妙。

梨花也真是美。纯白之色,那种白,白得古香古色,白得好像这世间其他的白,对其都是一种抄袭。

花蕊上倒也是点缀似的生有一点红尖尖的,却又红得那么不彻底,红得那么不甘,仿佛带着轻微的怨气。有绘者言,梨花之蕊,当以赭石色加胭脂红配之以染。胭脂红够媚,可偏要用那黯淡的赭石之色来压制,像旧社会里的小媳妇,美丽着,拘谨着,稍微艳丽一些的打扮就嫌放荡招摇。

真是让人怜。

儿时家中承包有果园。果园三面环山,一边向水,梨树即是临水而栽。春天暴雨之后,我会挽了裤脚在梨树丛里淌水,梨花在枝头开呀开,似乎能听见声音。山风幽幽地吹,梳子一样,便有白色的梨花簌簌落到浑黄清凉的水里,又攀爬上我光洁的脚脖子,像小片小片的精魂一样,投错了身,满是不甘,不甘,紧紧吸附着人世。

那花,也是那样的瘦。花梗子细细的,以绿色的花尊把瓣托起来,用力的往天空上举。像一条细细的瘦弱胳膊,用力的托一个花盘,迎面走过来,袅袅娜娜地摇风,可怜得心悸,便让人喜欢得忘乎所以。

不管是开在枝头,还是捧在掌心,都会像对着一件陈旧的器物——一叶骨瓷,或是一枚白玉,浸淫过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月光。曾伴早夭的怀春女子身前……开起来,就有令人沉迷的阴靡气息从花香里泛出来,泛出来,凉凉的温度。凄凄的芬芳,情蛊巫术一样。

那种感觉,亦似念朱淑真的诗词。

若要以花喻人,对于朱淑真,当非梨花莫属。

朱淑真。号幽栖居士,南宋时期的女诗人,与李清照齐名。书中对她的生平记载极少,相传她出身在杭州西湖边的官宦之家,夫为文法小吏,因志趣不合,夫妻不睦,终致其抑郁早逝。待淑真过世后,父母将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仅存《断肠集》与《断肠词》传世。为劫后余篇。

在由屈指可数的二十几首残作编成的《断肠词》里,朱淑真就有多篇写到梨花,亦可见朱淑真对梨花的钟爱。而这一首《生查子》,从词意来看,应是朱淑真婚后所写。

婚前,她尚是明媚清澈的少女,豆蔻年华初,二八好容颜。《西湖游览志》里记载:淑真钱塘人,幼警慧,善读书。工诗,fēng_liú蕴藉。那个时候,她有浪漫如春花的思绪,有美好的憧憬与向往。心头有念想的人。不会茫然无助,亦不会无端枯萎。更何况,她家境优越,才华横溢,闲时可赏花吟月,可赋诗抚琴。又得父母百般疼爱,好像上天将这世间最好的条件都赋予了她。好得令人粗看了她的整个人生后都会忍不住想,那婚前的一切,可都是命运的补偿?

譬如她写《清明》:“春巷夭桃吐绛英,春衣初试薄罗轻,风和烟暖燕巢成。小院湘帘闲不卷,曲房朱户闷长扃,恼人光景又清明。”字里行间满是雀跃,像穿了新衣服想急着出门的孩子,那恼,是青春的小性子,底子里还是衬着欢悦,怎样来看,都是时光里的宠溺。

哪似婚后。

当然,与许许多多最终破裂的婚姻一样,朱淑真的婚姻亦有过最初新婚的甜蜜。据说,刚结婚时,朱淑真还给她的丈夫写过一首圆圈词。信上无字,尽是圈圈点点。她的丈夫先不解其意,于书脊夹缝见蝇头小楷《相思词》,方才顿悟失笑: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

她的丈夫阅完了信,次日一早便雇船回海宁故里。如恋爱时的小心思,如何都是精致,如何都是有心,看在眼里,能开出饱满的花来。那短暂的恩爱,真是犹如蜜里加糖,羡煞了旁人,甜煞了光阴。

然而好景不长。所谓至亲至疏夫妻,纵如花美眷,亦敌不过似水流年。很快,朱淑真就被冷落。花自飘零水自流,昔日的爱意美满转眼成歇,郎心似铁,空留她一枕凄凉,凤帷寂寞无人伴。他出去应酬,狎妓寻欢,并娶了小妾携其离家赴任,多年对朱淑真不闻不问。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这一切,对于朱淑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清傲如她,又怎受得这般侮辱?她恼,她恨,她怨,她悲,她苦。她将心头的凄伤写进一首一首的诗词里,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调朱弄粉总无心,瘦觉寒馀缠臂金。

她瘦得缠臂金都戴不住了,想来正是这首《生查子》里写的“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之时。她无绪寻芳,无绪妆容,心思惨淡,终日抑郁难捱。她,还病着。她的心理与身体,都一齐病掉了,瘦损掉了。

我想起《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年轻时手臂上戴的玉镯子只能塞得进去一条洋绉手帕,可到了晚年,骨瘦如柴,能将那镯子顺着手臂推到腋下。可那曹七巧老了,老了,便也不怨了,怨也怨不动了,而朱淑真还那样年轻,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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