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倒悬之危(三更)(1/2)
凌妆从小乐观豁达,即使家逢巨变也从未起过懊悔之念,近日竟一再焚心痛悔。
想了想,却知不利生产,强自按捺住杂念纭起,请卢氏为她搬过那一箱子医书,披衣下地。
卢氏又劝她用些饭食,就见她坐到窗下的长榻上取医书来读,神态安静,便不敢再打搅,出外招了品笛来悄悄收走碗筷,立在帷幔后头悄悄守着。
太子妃的那些医书甚为奇怪,听说典药局郎朱浦十分好奇,曾冒着大不韪提出欲借一看,谁想太子妃立刻就答应了。
朱浦看了几日后,给了八字评语:“天马行空,虚无难懂。”
卢氏也便翻了翻,奇怪的是发现里头也记载种种病例,但也不说该如何断症,如何医治,许多怪症后面罗列的医治方法缥缈晦涩,唯有太子妃看得明白。
卢氏胡思乱想了一回,正想去写请罪折子,出得柔仪殿,就见孙初犁面色慌张地疾步走来,顿时心里一惊,迎住道:“出了何事?孙总管为何如此神色?”
孙初犁见是她,一顿足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爷命阿虎从营里带了信回来,如今那头可是出大事了!”
卢氏惊:“出了什么大事?”
孙初犁喘了口气:“你道太子爷为何一去这么多日?”
卢氏抿嘴不答,心想大家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特特提起来,倒像另有别情,不由盯着他静候下文。
“太子爷去了军营,本待三两日也便回转,不想里头不知怎地竟有士兵接二连三病倒。本来这些士兵多为异族人,远征到此,水土不服,加上春初百病起,也不算啥稀奇事,营里头也有不错的医官……”
孙初犁满脸晦气,眼圈也似有些红,显然担心已极。
卢氏听了也有些慌乱:“那现今如何了?太子万金之躯,怎能置于危地,快请回宫啊!”
“如今军营里病了六七成,蔓延之快,匪夷所思,医官方议定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疫症,可听说,竟连医官也都染上了,如今谁人还敢入营?”
卢氏惊得退了一步,回身望了眼飞檐翘角的柔仪殿,忙请孙初犁先走。
孙初犁摸了把眼角,叹道:“我等遵照太子殿下的意思,一直不敢把军营里的情况说与太子妃娘娘知晓,如今……如今既知发了大疫,娘娘圣手能回春,怎能不说与她知?”
“可娘娘有孕在身。”卢氏说了一句,见孙初犁眼角含泪,心想太子还未加冠,正是英雄年少,究竟大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不问可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初犁也不客气,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柔仪后殿。
凌妆见了孙初犁,有几分意外。
孙初犁行过礼,三言两语将军营大疫的情事讲了个大概,强自镇定道:“太子爷着人带回话来,请娘娘好生将养,勿以他为念。”
“瘟疫?”凌妆蹙起蛾眉,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发展到六成以上的人染病,即从史书上看,也断无此例,反而奶公留下的医书上,倒见过记载。
她只觉心跳得慌,问道:“朝廷有何举措?”
孙初犁道:“朝廷太医署原设有众奉官,专职百姓疫疠之事,奈何都是有去无回,去的医官也没有幸免,全染上了病症,现今谁也不肯再前去,皇上下诏严令封锁驻马坡一带,已不能随意进出,连附近几个村庄都已染了瘟疫,外围派兵驻守,若有村民企图外逃,远远地就弓箭火枪齐射,听说情况惨不忍睹。”
凌妆听得心下发凉,冷哼道:“倒是好得很,就是连太子爷也封锁在里头了?”
孙初犁道:“太子爷要出来,想是不敢硬拦的,可是殿下他爱护士兵,岂会独善其身,便是朝廷上的官员,也口口声声说金陵乃都城,安危第一重要,断不可放人出来危及京师。这些人其心可诛,竟是要困死……”
说道个死字,孙初犁给自己掌了个嘴,眼里已滴下泪来:“殿下他南征北战,老奴从没听见过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娘娘有了双身子,千万保重。”
说完他竟顾不得失仪,伏地呜呜大哭起来:“听说军营里前些日还只每日没几个人,到这两日,已猛增至一二百人……老奴不知该劝娘娘保重皇嗣还是去救殿下……”
凌妆听他大哭,也觉凄婉,这些日没了太子的音讯,还以为他竟是心里有了龃龉,就此将自己抛下,却不想是出了如此大事,想必他恐她前去涉险,故而一再隐瞒。
她站起身来要去搀扶孙初犁,品笛忙奔过来将她扶住。
卢氏在一旁道:“唐代独孤及在《吊道殣文》里曾提及,一场大疫过后,‘死者十七八,城郭邑居为之空虚。而存者无食,亡者无棺殡悲哀之送。大抵虽其父母妻子也啖其肉,而弃其骸于田野,由是道路积骨相支撑枕籍者弥二千里,春秋以来不书。’此后历代虽然大力防治,但每遇有恶疠,官府时时瞒着封城灭户,虽不会致蔓延,但封锁在内的人,十无一生,唯有惨字可以形容。”
凌妆轻轻扶了孙初犁一把,决然道:“夫人留在东宫,一应内务,劳你和慎夫人多操持。”
卢氏大惊:“娘娘难道要去军营?万万不可!”
孙初犁一听,也忙抬头劝谏:“娘娘保重,太子爷交代得清楚,绝不能让娘娘涉险,外头徐副统领带人守着东宫,娘娘是去不了的。”
凌妆逼近他,问道:“孙总管既来直言禀告,究竟是要我留在东宫养胎,还是前去保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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