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关山秋月 完(1/5)
第七十章
苻坚孤身闯阵,风卷残云一般杀开一条血路,幸存的燕兵紧随其后,好不容易才逃出包围圈。
任臻等人逃至一处僻林,方才得以喘息,细数身边侍卫,已折损过半。为首的侍卫队长乃是匈奴人,生平最敬勇士,便朝翻身下马并且小心翼翼将任臻抱下的苻坚一拱手道:“多谢这位英雄出手相助,此恩如山,我等必粉身以还!”苻坚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青甲覆面,又神色森然不言不语的,望之有如阎罗。队长兀烈见此人骑着赭白而来,又愿为自家主子杀进重围救人,想是姑臧中人,可究竟是谁,他不好猜、也不敢猜。任臻忽然惨白着脸色抢着插了一句:“他是我早就安排在姑臧城内的一个暗卫,自己人。”苻坚将任臻轻轻放在草甸之上,又缓缓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他不要再说——他自然知道任臻开口是为他解围——任臻身边的侍卫这一路上都见过他,现在他虽蒙面,但一说话势必会惹人疑窦——后凉天王与自己的子民士兵拼死厮杀,却是为了拼死去救燕国君主,堪称一场最荒唐的笑话。
任臻轻咳一声,又带出一丝血沫——定是后背断箭所致的伤口又绽裂了。他忙不声不响地咽下,不顾苻坚的劝阻强撑着吩咐道:“此处虽僻静易于藏人,但后凉兵人数占优,一旦地毯式搜寻,这里迟早暴露——四下都须派人小心侦查敌情,不可稍松.”
部下领命四散,唯余五六个人警戒留守。兀烈不顾自己的伤,上前含泪道:“皇上,您的箭伤。。。”任臻也知暂不拔箭是权宜之计,便沉重地一点头,兀烈便欲扶起任臻,苻坚却忽然手中一紧,俯身将任臻抱着调过身来,就是不肯松手——是要亲手帮他拔箭疗伤之意。兀烈愣了一下——这大个子虽然据说是友非敌,但浑身浴血看着瘆人的很,又是个哑的,问不出个究竟来历,岂能将皇帝的身家性命全交由此人?任臻勉强一笑,命他退下,自己则竭力仰起头倚向苻坚的颈窝悄声问道:“先。。。先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还有,你一个人怎么从宫——从里面跑出来的。”苻坚沉默着不肯开口,他触目所见,是任臻鲜血浸透的袍子,此刻早急红了眼,伸手便要去剥任臻的衣襟,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苻坚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对方眼中还是他所熟悉的执拗、狡黠与势在必得的光芒。他只得无奈地低头在他耳边以气声道:“路上遇袭。护龙卫为护我先行,死伤惨重。。。”
护龙卫是天王禁卫,在后凉国境内居然遇袭还几乎全军覆没?任臻如今经历的事多了,转念一想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姑臧。。。有变?”苻坚自是在遇袭之初便已料定姑臧城中定然出了甚大变故,但依旧不曾回头巩固他来之不易的江山大位,依旧选择赶来救他。
苻坚剥开任臻的衣襟,见那处血肉模糊的伤便一拧眉,刚抬头就猛地被任臻的眼神唬了一跳——任臻面色铁青地如一只受伤困兽一般狠狠地瞪着他,甚至说话都开始结巴:“混蛋。。。你,你是傻了?快回,回,回去——!”苻坚心底蓦然一软,觉得自己这一遭九死一生,因这骂似全值得了。他面对着任臻低声道:“自是救你为上。何况城内如今情势不明,暂时也不好妄动——”任臻还是气地周身轻颤:“你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话未说完,背心便是一阵锐痛直刺心扉,他想也不想,便就近低头一口咬在了苻坚肩上,咽下了所有的痛呼!
原来苻坚趁任臻分心,一举拔出陷在肉中的半截断箭,饶是眼明手快小心翼翼,也依旧带出一蓬热血,溅了满手。因为没有伤药,他不敢大意,连忙抽出绷带扎紧以止血——时光回转,似又到了麦积山中,只是那时篝火之旁,二人身份互换,心中蠢动却举步维艰,那么近,那么远——到底不敢、不可、不能。苻坚一面动作一面凝视着奄奄一息的任臻,仿佛此刻天地间唯有彼此,他忽然在这风雨飘摇的绝境之时微微一笑,俯□用气流在他耳边送出声音:“我们扯平了。”
任臻心中一酸:怎么扯的平?如今细想,他们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这个阴谋,直指后凉御座——苻坚这不得不除的绊脚石,为了他轻易离开姑臧,给了对方千载难逢的良机——却全是为了他一人!
众侍卫听见动静连忙又围拢过来,忧心冲冲地看着任臻,任臻强撑起身体,刚抬手对他们摆了摆,刚扎上的绷带立即又被鲜血染红。苻坚狠狠皱眉,责难似地瞪了任臻一眼,立即把人给瞪老实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说道:“我没事。你们多少也都受了伤,可都包扎妥了?”兀烈闻言则望向苻坚:“这位英雄。。。似乎也受伤颇巨,可否宽衣让末将查看一二?”此话自是好意,但苻坚安心装聋作哑,一声不吭。任臻一头黑线,知他这是不愿了,只得以眼神示意人退下,咬牙切齿地瞪他:“你还矜贵上了?知道不知道这一身血都快流干了?”苻坚自知自己都是皮肉伤,衣袍所沾也多是旁人之血,但也不知今儿怎么了,竟不肯解释,反而小声地脱口而出:“待你能动了亲来为我包扎才可。”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顿时气氛又尴尬起来了——苻坚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活了近四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从来说一不二,要就是要,给就是给,便是自己最为孟浪轻狂的年少岁月都不曾说过这种没皮没脸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