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3)
黄长工带领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下到各家各户统计入社的田亩、农具等等。好在有具体工作人员动笔,他说过几句开场白式的来意,就抄着手东逛逛、西荡荡,落得个清闲。他觉得没文化有没文化的好处,更像个当官的。
他在乡政府工作那段时间,总听别人说:“带长的动嘴,无长的跑腿。”他想,如果自己认识字,也拿着笔、拿着本子在群众面前写呀记的,那还叫带“长”的官?
刘站长对他可是重点培养,特地安排合作社里的工作人员做他的识字老师。但他对既是部下又是“老师”的工作人员就不那么礼貌,觉得在他们面前低头学字有失身份,“笤帚颠倒竖了”,所以学得也很不认真。
识字不像挑担,不是凭死力气,那是需要动脑筋的,是智力活,脑力劳动。可他见到长长短短的笔划,头都大了,眼花缭乱。部下兼老师的工作人员又不便高声说话,更不敢批评,任由他自由散漫。结果,黄长工的文盲“帽子”一直都没摘掉。这是后话,容后面慢慢交代。
“黄社长,你来一下!”在社员家做统计的女工作员喊道。她没有喊“黄副社长”。
人们习惯上是不把“副”字喊出来的。这既可以省略一个字、少花些力气,也顺口些,更是表示对领导的尊重。
在场子上与人聊天的黄长工听了心里很热乎,立即答应:“什嚒事?说!”
这是他从外来的金乡长那里学来的,把“么”故意加重语气,念成“嚒”,觉得与众不同,有些官腔的味道。
女工作员从社员家跑出门来,把他拉到屋檐下,压低声音说:“黄社长,这户人家的田亩多出来一亩一分,与乡里的底册对不拢!”
黄长工拍了一下女工作员,笑着说:“那不好嚒!多比少好嚒!说明他觉悟高,把藏起来的田亩都上报了嚒!大惊小怪的,你们这些人识文断字,却不懂人情世故!你明白为什嚒吗?”黄长工眯缝起眼睛,磕磕下巴。“嗯,是吾上的门!是给吾的面子!懂了吧?哈哈!”
女工作人员撅撅嘴,张了嘴又闭上,犹豫着,最后还是说:“黄社长,才不是呢!我问过这家互助组里的邻居了,邻居说这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田,只怕一半都不到;而那个邻居家原来的田亩丈量得紧,说应该要多算六分。”
“咦?那是为什么嚒?他们做啥要多报嚒!”黄长工懵了,低下头在原地转圈。
“我套过他们互助组里一家人家的话,他们在私底下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土地入社,是政府收购,准备花大价钱买回去的。”女工作员说。
“胡说八道!是谁造的谣言?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黄长工发起无名火来,反背双手在原地转圈。“嗯,一定是黄老财主那个老东西在暗地里与政府作对,当年分了他的房子分了他的田,他不甘心呐!尤其是他那个大孙子黄子良,不是个安分的人!”
“不会吧黄社长?他造谣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当然恨共产党恨政府,把他的田地房产都没收了,分给了像你这样的贫苦人家。但是,这种谣言得到好处的是你们这些人,他会帮你们说话吗?那他不是太傻了吗?我看不会。”女工作员分析给黄长工听。
“道理是有道理,不过,”黄长工默默地点点头。“会是谁放的谣言?目的是什么嚒!”
“我怎么知道么!”女工作员抬眼看了一下黄长工。“黄社长,那怎么登记啊?是照原来的底册誊,还是社员报多少就记多少?还是——?”
“你们有什么建议?你们商量过吗?啊,怎么什嚒事都来请示、都来问吾?要你们来是做啥的嚒!”黄长工瞪去一眼。
“办法是有,就是麻烦,要花功夫。”女工作员胆怯地说。
“说!说错了算吾的,说对了也算吾的,不追究你的责任。”黄长工停下来,专注地看着女工作人员。
“去实地丈量。”女工作员说完,瞟了一眼黄长工。
“耶,吾当是什嚒好主意呢!你以为吾就想不到?是考考你们这些喝墨水的。成,下田头!”黄长工一挥手。
社员们听说要到实地去丈量田亩,越加觉着政府顶真,所传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政府是什么?它会让百姓沾光而自己花冤枉钱?用一亩田的钱收回只有八分的地?于是,不用通知,不用号召,一传二,二传四,纷纷赶到田头看个究竟。
赶往田里的路上,黄长工见女工作员手里握着圆盘子的皮尺,不禁生了气:“让你带木尺的,怎么空了手来了?怎么量?”
从前丈量土地,通常是用木尺。所谓木尺,是用木头做的,一根木尺长一丈,合现在的三公尺多。但是,用木尺丈量土地的误差太大。这倒并非是木尺不准,而是受人为的主观因素影响较多。每一“竿”(一丈)与下一“竿”(一丈)之间,不同的人去操作,结果是不同的:有人会紧挨着不留空隙,这是正确的,结果也是准确的;有人会有交叉,结果是量“紧”了,少算了;也有人会留距离,甚至是较大的距离,这就是量“宽”了,把一丈量成九尺、甚至是八尺五、八尺,等等。显而易见,什么人去量,在什么情况下量,其结果是不一样的。那么,为什么持尺的人会如此操作呢?好处。正因为如此,也是文化和技术发展了,丈量长度很长的物体,例如土地,改用了皮尺。这样,误差小了许多。木尺也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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