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将星陨落(1/2)
汉明帝临幸三辅迎取飞廉、铜马之后的整整三年,班超并未等到他渴望的马上战匈奴、万里建功业的那个伟大时代。矗永平五年,对他一生影响深远两个大人物,却相继离他而去,走进历史?
这一年元日(注:汉时正月初一为元日,又叫元旦)刚过,正月十五灯节(注:汉时元宵节称为灯节)又将至,安陵邑小城内各里弄都在轰轰烈烈地闹花灯、耍龙船、舞青龙,各家各户仍在忙着走亲戚串门子,两匹快马突然风尘仆仆的同时驰至班府报丧。
原来这是雒阳官军北大营兵曹营和窦府窦夫人分别派出的信使,他们都送来了同一个不幸的消息,即“左车染病,于正月十日突然在营内不治离世!”
骤然而至的噩耗,一下子将正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班府全家都击蒙了。
正是大新年的时候,正是欢度节日的喜庆时刻,班府却突然举家大恸,儿女带孝,魂幡高扬,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迅速震惊了仍在欢度节日的安陵邑。
接到丧讯的当日,樊儇一边命人在班府扎灵堂治丧,一边命班固、班超赶至京师雒阳,将左车灵柩运回五陵原安葬。
班固、班超赶至北大营兵曹营时,前天夜里雒阳大雪,北大营积雪过膝,大营内门令卒、兵曹卒们俱已戴孝。两人自进入兵械库营门始,便扑嗵跪地,手捧哀杖(注:即哭丧棒),膝行至灵棚,班超长哭失声、悲悯高唱,其哀恸天。
灵棚内寒风阵阵,仅有一口冰冷冷的黑色棺木,曾经的河西战神、恩师、保护神,此时已经阴阳两隔。两人洒泪扑向灵柩,扶柩大恸。情真意切,其哀恸天。
原以为左车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眼前这一幕深深地感动了北大营将校、士卒们。自北军军候黄坫以下,五营将校士卒尽主动带孝,为左车送灵。
天忽降春雪,平地二尺深。灵柩起日,邙山上下、帝都内外,皑皑一片。
北军军候(注:东汉初仅设北军,由秩六百石的北军军候领五营校尉)黄坫和五营校尉带领北营千余官兵,列队相送雒水岸边长亭,绕纸、焚香送灵。黄坫大人则亲自扶柩恭送至五陵原,只到安葬了左车后方归。
左车是匈奴人,身世飘零,然其死后可谓极尽哀荣。
窦融虽然已经病重卧榻,但还是和原河西诸将领一样,俱派族人陪伴班固、班超,扶灵柩亲至安陵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北大营兵曹营,则责无旁贷地承担了全部丧葬费用。
左车突然逝世,最可怜的是班固妻雁旋。
同样身世飘零的雁旋实在难以接受这一现实,整个丧事期间,她频繁哭唱,一遍遍地数落着对阿翁阿母、左车义父的功德和思念,数度唱晕过去。谁也劝不住,人哭哑了,整天浑浑噩噩,象活在梦中一般,人见人怜。
夜玉只好命芙蓉陪伴她,一刻也不敢怠慢,防止她出事。等丧事办完,雁旋大病了一场,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个月,人则瘦了整整一大圈。
从河西事件开始,左车就承担起了保护雁旋的重任,成了她唯一的娘家人。在雁旋心目中,他就和阿翁陶恭一样重要,甚至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阿翁。每隔一段时间,左车就要从雒阳千里迢迢,到安陵来看她。每次看到自家女公子在班府那么受宠,他别提多开心了。
雁旋已经生养了两个儿子,被班固取名为班珩、班珪。但在左车眼中,他家小女永远是个小孩子,永远需要他眷顾、关爱。
雁旋每次坐月子,左车都要从雒阳千里迢迢地来回数次,每次来都要给她买西域蜜饧(注:即早期的红糖)、密枣、肉脯,始终象对待小孩一样疼爱她。孙子长大了,他每次来班府,都会抱着小孙子,院里院外逗弄小孙子玩,爱不释手。
每逢此时,都是雁旋最幸福的时候。
自班彪在望都长任上辞世时开始,班家从雒阳迁回安陵邑,靠侍弄四顷薄田,艰难地熬了过来。虽然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安陵乡人,但左车葬礼时,班家依礼制置五服(注:即斩榱、齐榱、大功、小功、缌麻五等丧服),班固、班超,以及雁旋的两个小儿捧着哀杖,雁旋、班昭等均着斩榱。
丧礼中,班氏后人白麻重孝,白衣执绋,挽歌恸天,以事父辈礼将左车葬在祖茔班彪墓旁。左车的墓碑上则刻着“翁·师-大汉河西属国都尉府裨将军左车之墓”几个大字,下面刻着敬立者班固、班超、班昭和雁旋的名字。
左车辞世,另一个伤心欲绝的人便是班超。
这三年来,左车伤病复发,受尽折磨,再未来过安陵邑。每年,阿母樊儇都要命班超奔赴雒阳,看望师傅和窦大人、窦夫人。阿母曾一再带话,命左车回安陵邑养病、养老。可窦大人的爱将秋臣已经病故,左车为陪伴窦大人,坚持留在雒阳。
葬礼之后,班超一个人来到黑暗中的安陵寝园,在神道上整整坐了一夜。短短几年功夫,陶恭将军没有了,阿翁班彪没有了,现在左车师傅也没有了。亲人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突然阴阳两隔,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泪都要快流干了,他恨自己没有强行将师傅接回安陵邑。
这些年,左车每次策马从雒阳至安陵邑,除了关照雁旋,每次来都要言传身教,点拨班超习武、做人。让班超心里更加悲痛不已的是,即便左车年长染病、体力渐衰,他班超每次在雒阳都要与师傅切磋,可从未赢过师父哪怕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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