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故宅(1/2)
顾寻哑然,怎么会是...他?
那日在父亲门前,她亲耳听见顾元平对父亲说,一直以来,以“穆庭”为名与顾寻通信的就是府中的贱奴章亦安。此刻顾寻忽然忆起,在被顾家赶出府门的当日,也是与易卿初见的那晚,他曾经提起过一位琴师,一份琴谱,似乎也正是这个名字。
顾寻侧目望向顾念和,轻声问道,“他是我们家的琴师?”
顾念和点点头,“他说爹爹待他不薄,偶然得知此事,不愿见我二人涉险,便出手相救。”顿了一会儿,顾念和又低声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声张,传去顾元平的耳中,他就没办法再呆在府里了。”
顾寻点点头,良久,又问道,“他是不是白头发?”
“嗯,就是因为头发,才会被老太爷买下来。”
说到这里,顾念和声音略微有些放低,顾寻分明听出这其中有些不为外人道也的情愫,然而再看顾念和,他已是一脸漠然,不欲再说下去。
“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也有。”顾念和微微叹了口气,他握着顾寻的手,顾寻只觉他手掌一片冰冷。“一会儿再说。”
顾寻低下头去,想着那日抱着她离开此地的白衣人,和他在日光下倾泻的长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望着面色沉凝的顾念和,顾寻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伤感。
无论如何,章亦安曾经帮着顾元平设计陷害自己,因而这一次出手营救也未必是出自真心,他是有心悔改,自觉内疚,还是与顾元平起了什么冲突,谁能知道?顾寻满腹的话想要开口,却只得沉默。
罢了,今晚本就不是来说这些事的,既然已经知道了白衣人的身份,许多事情,也可以等到以后再说。正如此想着,顾念和却忽然开口,他担忧地望了一眼顾寻,轻声道,“顾寻,灵儿可能就要嫁去杨府了,你在府中要小心。”
顾寻望了顾念和一眼,只是点点头。
当下四人已经走到一座清丽的院子之中,月光里四下寂静安宁,顾念和上前推开门,又从袖口取出火折,身后的墨桑赶紧上前拾起桌上的烛台向顾念和递过去,陆秉也拿起挂在门柱上的蜡烛,引火之后便将屋内的烛台逐个点燃,四下很快就变得明亮。
顾寻站在厅堂的中央,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只有靠窗的地方放着一架木桌,其他的地方都是些布满了灰尘的书柜。
她望向顾念和,“这里是…书房?”
顾念和点点头,顾寻缓缓走向一旁堆满灰尘的书架,动作轻缓地从上面取下一册书稿。
“那一排放着的,都是爹的诗词文章。”顾念和轻声说,顾寻听在耳中,却没有反应,她只是随手取下一本,翻了几页,便发现在黑色的墨迹旁常常伴有一行隽永的朱批,这字迹是如此清丽,与顾元和清逸的笔墨相得益彰。
一定是她了。
顾寻心中如此想着,这庭院这样精致,不难想象当年顾元和与木莲每日在此流连,二人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情景,当时的两人一定是神仙伴侣,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院子里原本有几棵槐树,姨娘走后,爹看着难过,便让人砍去了。”顾念和接着道,“你还记得吗?”
顾寻摇摇头,伸手将手中诗稿放回,又往里走了几步,取下另一本书。这里的书册按照年份排列,归纳得甚是齐整,也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顾寻就这么随意地取阅了许多书册,于这沉默之中,陆秉在房间的另一端看她,忽然见顾寻将手中书册猛然一合,眼角濡湿,甚是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既心疼又奇怪,顾念和只道顾寻睹物思人,忽而伤心,只是缓步踏出了房门,假装没有看见。
“我们…去门外等你。”他说。
顾寻无声地点点头,就在刚才那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书册之中的朱批可能于无声之中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她转身走到嘉靖二年的书册旁取书翻看,又走到嘉靖三年的书架前,同样随意挑出了几本书,再到嘉靖四年正月——是了,就是在这一月之后,那些总是围绕在黑色墨迹旁的朱批,永远地消失了。
没有错…顾寻再去翻看嘉靖五年、嘉靖六年的诗稿,那些沉默的黑色笔墨孤零零地呈现在苍白泛黄的纸页里,朱批…止于嘉靖四年。
顾寻微微仰面,她虽然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但是此刻这间静寂的老屋让她沉浸,因为任何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都使人刻骨铭心,无论是对故事中的人还是对旁观者都是如此。木莲从嘉靖四年的正月开始,从顾元和的生命中消失了。
顾寻闭上眼睛,细细思量,哥哥从三年前搬离顾府来到千花畔照顾病重的父亲,今年是嘉靖十一年,也就是说,顾元和从嘉靖八年起就沉疴不起,相距木莲离开,只是四年而已。四年,就能让一个人因相思而腐朽老去,憔悴至斯吗。
她眼前忽然浮现起顾元和的脸,想起他在故去的那一天,曾经满眼欣快对自己说,“她原谅我了。”那时候的顾寻并不懂得顾元和话中的“原谅”指的是什么,虽然现在也不太明白,但当下的她大约能猜到,那一定与木莲有关吧。顾寻将书册合上,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回忆有时候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一座大宅中究竟发生过多少故事?顾寻眨了眨眼睛,将眼中最后的一点伤感清除,她踏出宅门,看见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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