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人(完)(2/6)
旁放声痛哭。她把对丈夫的爱深藏在体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对柯林从没有过好脸色。现在那些感情如同火山爆发般激烈地释放出来,化成了满眼的泪水。父亲身穿黑色西装,严肃地站在她身边,闭着眼低头默哀。我没看到威尔,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人群散去之后我在营地四处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柯林死了,他会有什么感受?他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似乎一直都不明确,我也从未向他问起过。我只知道他很怕母亲,沃克太太像一个冰冷而庞然的骑士,蛮横地守在他身边。柯林·沃克则沦为了剪影般的背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肥胖的酒鬼。/p我无法想象威尔悲伤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只有急躁和愤怒两种状态。可他却在黄昏的残光下对我说出了那番话。他知道六月初我去找父亲商议迁徙路线的事,恐怕是以偷听的方式得知的。他也会像幽灵一样躲在阴影之中,竖起耳朵窃取他人的信息。想到这一点我便不寒而栗。脑海中固有的印象正在逐渐瓦解。我所认识的威尔,一直都只是个头脑简单的白痴,若他真的把狡诈的一面深埋在那笨重的身躯之内,操纵着笨头笨脑的提线木偶示人,莫非连我也被蒙骗了吗?/p
柯林的葬礼预备在周末举行,施工队休息了一天,又投入了工作当中。这一整天父亲都待在“指挥部”,我因此没有机会使用那台录音机。晚上我把磁带藏在床下的破瓦罐里,提灯在跑出森林时就扔进了路边的草丛。/p
施工队一大早就赶往了大桥,父亲却反常地继续留在营地。他的眉宇间有前所未见的忧虑,举手投足都逸散出不祥的气息。我从没见过他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我看着他从帐篷外经过,便悄悄探出头去,他停在充作栅栏的那几根干瘦的木棍前,凝望着不远处的茂密森林。黑西装的下摆被风扯得微微飘动,到处都有不够庄重的皱褶,在社交场合会大大丢分。头发也稍微有些乱了。父亲一向是注重仪表的,此刻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他凝视森林的身影让我想起木屋里的那位老人,他们专注的样子就仿佛要从眼前的景物中提炼出超越一般意义的非凡因素,是富有卓越创造力的学者所专有的姿态。父亲摆出这种架势的地点不是书房而是破破烂烂的泥地,并且是面对着单调无趣、鲜有变化的景致,让我抑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森林就是由无数棵相似的大树简单相加组成的,多一棵少一棵都没关系,不像父亲平常钟爱的专业着作那样具有深奥的含义与复杂的变化,单一的形状反倒会让文学家们难以下笔。赋予这类事物超越其存在本身的内涵真是了不起的工作。但父亲似乎更擅长研究它们生来便拥有的性质,在此基础之上变幻应用,搭建出精巧的模型。他对我的教育,也是以此为重点。/p
营地周围可能有危险。父亲说。威尔告诉我,他在森林里看到了奇怪的闪光。/p
面对我心虚的询问,父亲是这样回答的。我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冒出了新的疑惑。威尔什么时候又去过森林?奇怪的闪光又从何而来?木屋里的老人应当使他打消了邪念才对。那是虚浮的yù_wàng的潮水,早该退回到黑暗的深海里去了。沙滩上留下被蛀空了的躯壳,只有卑微的蚁虫在里面爬来爬去。现在不是涨潮的时候,海面却奇怪地浮涨上来,不知有什么东西会被冲上岸。我对威尔的判断究竟是否正确?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了。/p
他是想把矛头引向森林里的老人和少女?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好像找不出别的理由。自从跑出森林分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柯林·沃克才去世一天。要说威尔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依然无可救药地被yù_wàng迷惑,我也不太能下定论。他留给我印象渐渐变得虚幻了,像啤酒的泡沫一样不真实。告别父亲后我又在营地里逛了一遍,站在沃克家的帐篷前犹豫了很久。其实不如说是等待,等着躲藏在洞穴中的老鼠钻出来。然而帐篷里寂静无声。我又回到自己的床上,心里想着床下的那个瓦罐。/p
剩下的时间我也没有找到播放磁带的机会,晚上七八点钟洗了脸,用热水泡脚,喝了杯水便上床睡觉了。一整夜都意外地睡得很沉,意识沉入了温暖而纯净的黑暗,不会像现实中冷冰冰的无光环境那样令人恐慌,是能给人安全感的纯黑色暖房。一切危险和忧虑都仿佛离我很远很远,被坚固的壁障隔绝在外,我独自一人享受着世间少有的宁静。/p
醒来后换了衣服,赖在床上躺了几分钟,随意地聆听着帐外各种各样的声音。父亲昨晚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身边的另一张床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好像父亲从未使用过它们一样。但我知道他回来过,床单上有着形体之外的微妙的凹陷,也许是特殊的气味,与吸引我偷听的奇异感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p
父亲恢复了往常的日程安排,跟着施工队一起去了河谷。我抓住这个机会,从瓦罐里拿出磁带,飞快地跑进“指挥部”,录音机就放在帐篷中间巨大的圆桌上。白毛黑斑的牧羊犬波比趴在桌子下吐舌头,我冲它打了个手势,它立刻跳跃起来,跑到门帘边兴奋地摇起了尾巴。我打开录音机的磁带仓门,小心地插入磁带。仓门合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p
身后突然响起门帘摇晃的声音,我转过头,波比已经消失不见。大概是跑出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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