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台阶(1/2)

屋子里地龙烧地温暖，纱幕重重，半掩的窗户送进来略微寒凉的风，搅起阵阵沁凉宁和的奇香，那香亦带了窗外寒梅的清冷气息。/p

雍黎醒来的时候，正看见床榻顶部帘幕微动，天青色的细纱绢垂坠荡漾出湖水的波纹，有一束明亮的阳光从半掩的窗户照进来。雍黎突然觉得这般宁静祥和似乎已到极致，难得素来修身自持的她，破天荒地第一次赖了床。/p

雍黎看着屋顶发呆，脑海里却翻覆转动不停，她将这一年里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甚至于这些事往后的局势走向也都尽可能的无所遗漏。/p

阳光在地面上慢慢移动，不多时便爬上了床，那略微有些刺眼的光照在雍黎脸上，她有些不适应地眨眨眼，伸手拖了被子盖在脸上。/p

明绛带着侍女送了盥洗的水进来时，便见着这般情景，有些讶异，自家主子向来言行自持，就连睡觉都是工整规矩的姿态，可从没见过今日这样的。/p

雍黎在明绛走近的时候便将被子拉下来，偏头见着她惊讶的神色，一笑，“怎么？见不得我偷个懒？”/p

“殿下太辛苦了，我可巴不得殿下每天多睡一两个时辰。”明绛上前将帘子整好，“不过已过了辰时了，殿下还是起来用了早膳再休息吧。”/p

雍黎坐起身，顺手摸了件外袍披上，洗漱后便又往书桌前坐了。/p

“方才门外王爷院子里的小厮来报，老王爷和王爷在前院书房，请您过去。”觅铎捧了一摞文书进来，回禀道。/p

“什么事？”雍黎抬头。/p

“好像是关于延平宫里的事。”觅铎不太确定。/p

一旁连亦听了，却道，“方才传来的消息，延平宫里韩附北自尽身亡了，王爷许是要问这件事。”/p

“嗯，我知道了。”雍黎穿好外袍便要往外走，却在明绛虎视眈眈以崇大夫为威胁下勉强就着半碗粥啃了块糕。/p

雍寒山的书房内，雍明之正专心赏玩墙上挂着的一幅玉兔赏秋图，雍寒山却在案前奋笔疾书。雍黎掀开帘子进去，雍明之向她招了招手，“凤归，过来看看。”/p

雍黎走近，在他示意下多看了两眼那副画，有些诧异，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他道，“今日方起出来的，你母亲素爱大气疏旷的意境，就连作画也都偏爱山水，这种类型的倒是少见，你来看看怎么样？”/p

“母亲留下的墨宝不多，这幅倒最为别致，我这些年都没见过，祖父藏在哪里的？”雍黎笑道。/p

“我收着的，你若喜欢，回头带走吧。”/p

说话的是雍寒山，他搁下笔，将方写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属下送出去，取了块湿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朝雍黎这边走过来。/p

他看着雍黎微有些温和的侧脸，“你昨天去看过韩附北？”/p

“嗯。”/p

雍黎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雍寒山暗暗叹息一声，“这件事既然陛下都不管，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你自己小心些，不要留人话柄。”/p

雍黎应了，抬头见雍明之还在看那幅画，想了想，问，“不知祖父和父亲有什么事找凤归？”/p

“陛下今日召见了我。”雍明之目光终于从那幅画上移了下来，他看着雍黎，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云老递了封奏章给陛下，关于陛下封赏之事。”/p

“先生回来了？”/p

雍黎目光一亮，有些惊喜，而一旁的雍寒山却却微微一怔，目光中蓦然有些黯淡。/p

雍明之若有所思，目光淡淡扫过自己这个儿子，对雍黎道，“云老年初便回了通州，你有时间当去探望探望，毕竟是你的老师。”/p

他顿一顿，又道，“九锡之礼确实太重，帝王心思深不可测，陛下此举未尝不是试探。凤归，你那一番抗旨陈情表明了态度，但这件事我却不方便出面，到底是云先生帮了我璟王府大忙。”/p

“先生是仁爱之人，更何况与我们渊源颇深，他也不忍心璟王府毁于权力的倾轧。”雍黎叹息一声，“要先生一直为我操劳，我，实在内疚。”/p

“云老大仁大才，有隐士风度，比之朝中争权夺利之人实在是通透太多。”雍明之赞叹，他亦是名传天下的鸿儒高士，古来文人多信奉志同者道合，他这一生桃李天下，真正以朋友交的却也不多，其中云深云老先生便是他半生数十年的挚友。/p

雍黎没有说话，抬头看到她父亲神色迷惘若有所思的神态，有些诧异。/p

似乎感觉到雍黎看他，雍寒山微微咳了两声，道，“陛下怎么说？”/p

“以云老在朝中的名望地位，他既然为此事出面了，陛下算是有了个反悔的台阶，之前的那道旨意收回也不至于破了他君无戏言的威严。”雍明之伸手将画从墙上取下来，继续道，“新的旨意年前应该就会下来，封赏之重虽有折减，但想必还是会招人红眼，凤归，往后你要更加小心。”/p

“是，祖父放心，我能周全。”雍黎笑，“暗中推手甚多，也请祖父和父亲多加小心。”/p

雍寒山不作声，他知道雍黎的性子，也知道她的手段，有些事他们只需稍作提醒，完全不必代替她做任何选择和决定。如果说，八年前的雍黎，还是个活得安然宁静的小姑娘，那么这八年的时间，于她来说是彻彻底底脱胎换骨的蜕变，如今的她是真真正正立于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p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亲眼见证她那般挣扎蜕变的艰难，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