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间芳菲尽。故人不相知（十一）(1/2)

胤晟竟一路带我到了桃林，他停在我埋酒的那棵树下。/p

我无端地紧张起来，双手交握，手指不安地摩挲。/p

他伸手，抚摸上树干上刻的两道划痕，高一点的是十三岁的他，矮一点的是十岁的我。/p

树高如擎盖，遮挡了繁星闪烁的夜空，只有丝丝缕缕的月光自从花瓣间的缝隙里筛落，浅浅月光里，繁花纷纷而落。夜风亦轻柔，吹拂衣袂，勾勒得树下的他的身影竟有些孤单。/p

“你说，你在等你的心上人？”他问。/p

“嗯。”/p

“你说他没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p

“嗯。”/p

“你的心上人是谁？”/p

“嗯？”我愣住。/p

他转过身，注视着我的眼睛，月光里，外明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里有隐隐地期待和不安。/p

他在期待什么？他又为何不安？/p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我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一个紧张不安的小小的我。/p

“你的心上人，是谁？”他又问一遍。/p

“我的心上人是……”/p

是你。/p

我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害怕告诉他答案。/p

我终于移开目光，看着树下铺满地的落花。花下埋有一坛桃花酿，只等我的少年回来开坛饮酒。/p

我思忖片刻，道：“全洛京都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择手段，不顾姐妹情谊。”/p

“江静姝，我不想听这些。”他驳回我的回答，“我再问你，你等的人是谁？你埋的这坛酒是给谁的？”/p

“是——”/p

“姑娘——”/p

阿荷的呼唤声突然传来，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抓着我的手臂就急道：“姑娘快，快回去看看，师太她，她——”/p

“师太怎么了，你慢慢说，不要吓我！”/p

阿荷声泪俱下，道：“我一直替姑娘守着师太，师太醒过来喝药的时候还好好的，喝完药就突然身子不舒服，神志也不清醒，一直喊着姑娘的名字，我就赶紧来找姑娘，如今只怕，只怕不行了——”/p

“姑娘——”/p

我顾不得听完阿荷说话，便径直奔向清风庵，还因胤晟的衣袍太长绊到了两次，我直接丢了袍子，跑进清风庵，冲进房间。/p

我突然轻下脚步不敢再往前。/p

昏暗的烛光里，师太的脸苍白如纸。/p

季爷爷正在给了然师太施针，阿傩正在跪在地上哭，胤俅沉默地站在一旁，江舒颜却趴在师太床前哭得肝肠寸断。/p

季爷爷收了针，走过来，摇了摇头，叹道：“快去看看吧。”/p

“姝儿，姝儿——”师太仍在一声声地呼唤。/p

江舒颜握着师太的手，一声声地答应：“舒儿在，舒儿在。”/p

我冲过去一把推开她，她不备被我推倒，胤俅及时接住他。/p

她哭吵道：“阿姐，你在干什么！师太她，她在……”/p

“她喊的是江静姝，不是江舒颜！”我怒喊，恨不得将她丢出去。/p

胤晟这时也进来，扫了眼狼狈坐在地上的江舒颜，又眉宇紧锁地看着我，我此时恨在心头，也不管他，只冲胤俅吼道：“把你这又哭又闹的王妃带出去，别在这里碍眼！”/p

“阿姐！阿姐！”江舒颜扑过来攀着我的小腿，哀求道：“阿姐我求你，求求你，你让我看看师太好不好？让我看看师太最后一面好不好？”/p

我瞥一眼胤晟，踢开江舒颜，冷冷道：“师太好好的，不用你看。”/p

“阿姐！我就想守着师太！阿姐——”/p

“滚！”/p

江舒颜突然安静下来，转而去哀求胤晟：“成王殿下，你劝劝阿姐好不好，让阿姐允许我留下好不好？”/p

胤晟依旧望着我，眸目微缩。/p

我懒得去管他两个的恶心事，跪在师太床前，握住师太微凉的手。/p

师太紧紧攥住我，问：“姝儿？可是姝儿？”/p

我忍住哽咽的声音，道：“是我，是我。”/p

“姝儿。”师太情绪稍稍平静，微声道，“桃花，桃花……”/p

“桃花？”我转头望向窗台，白瓷净瓶里，桃花已然败谢，只余一根秃秃的枝丫。/p

我道：“师太您等等，我这就去摘桃花，您一定要等我啊！”/p

师太虚弱地点头。我起身，依依不舍地松开师太的手，扭头跑出房间，直奔桃林。/p

我边跑边抹着泪，心里默默祈祷，师太您一定要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p

跑进桃林，我迅速折下一枝桃花护在怀里往回跑。/p

我推开众人跑进房间，将怀里的桃枝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轻声道：“师太，您要的桃花，我给您摘来了。”/p

师太伸手接过桃花，抱在胸前，双手覆在桃枝上，神情渐渐安定，“姝儿，谢谢你。”/p

我哭着摇头，已经泣不成声。/p

“姝儿，别忘了我留给你的茶叶，还有我的桃林，你一定要照顾好。”/p

我连连点头答应，“我记住了，不会忘的。”/p

“还有，还有那间书舍，还有鱼儿，还有那些孩子。”/p

“师太放心，我会照顾好鱼儿和那些孩子，我会请最好的先生来，还要把书舍修缮、扩建，让更多的孩子读书……”/p

“好，好。”师太气若游丝，缓缓道，“姝儿，我要走啦，我要去，去见他啦，他最喜欢桃花啦，你摘的桃花他也一定喜欢。”/p

“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