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2/3)

十八罗汉、诸天菩萨全都站了起来，齐声怒斥：“金蝉子，你疯了吗？你毁坏佛祖金身，实乃大不敬之罪，你这是欺师灭祖！”/p

和尚扔掉锡杖，缓缓转身，平静的问道：“何谓‘佛’？”/p

摩诃迦叶道：“佛者，觉也。得大智慧者，自觉、觉他、觉行圆满。”/p

“我师释伽尊者洞悉世间疾苦，悟得无上智慧，于菩提树下证道成佛，是谓‘觉悟者’。”和尚转眼环顾大殿，目光锋锐如利剑出鞘，“师尊身披袈裟行走于世间，日食一餐，夜宿竹林，教导众生审视自我，脱离苦厄。师尊曾说，他只是觉悟者，不是神，而诸位却将他塑造成神，束于庙堂之上，供人跪拜，岂不可笑？”/p

摩诃迦叶道：“金蝉子，你天资聪慧，一点即通，自然看得透彻。殊不知世人多野蛮愚昧，不能真正参悟佛法真谛，兼之外道众多，良莠不齐，若不建庙塑像加以引导，众生便会被外道所『惑』，陷入泥潭。我教道场遍布四大部洲，各个道场又有菩萨罗汉亲自镇守。金蝉子，你的斥责实属无理。”/p

和尚道：“那么请问，诸天如何传法？”/p

摩诃迦叶道：“行善积德，供奉三宝者，登西天极乐；作『奸』犯科，诋毁三宝者，堕无间地狱。世人心存敬畏，自然会依循我法，谨慎行事。”/p

和尚笑了笑，问地藏菩萨道：“地藏尊者，这几千年来，地狱恶鬼可曾减少？”/p

地藏菩萨道：“只多不少。”/p

和尚又问：“接引童子，这几千年来，灵山圣境可有新来的菩萨？”/p

接引童子摇头：“新来的菩萨只有一个，而且凶得要死，谁也不敢惹他，倒是有不少灵兽跑下山当妖怪去了。”/p

此言一出，孙悟空与猪八戒立时放声大笑，沙和尚起初还强忍着不笑，但憋得太过难受，便放纵自己了。/p

诸天尴尬之极，却又无法发火，谁叫接引童子这么实诚，把不该说的全说了。/p

和尚道：“皇帝拜佛，求国泰民安，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大臣拜佛，求官运亨通，却结党营私，贪污腐败；富贾拜佛，求财源广进，却欺民霸女，为非作歹；百姓拜佛，只求日子好过一些，却抵不住苛捐杂税，人祸天灾。这便是迦叶尊者所说的‘心存敬畏，依佛法行事’？”/p

摩诃迦叶脸『色』忽白忽红，已然有了怒意：“金蝉子！世人因心有魔障，灵智未开，才会被诸般幻象『迷』『惑』，行不义之举。佛法无边，自会使坏人伏罪，好人升天！”/p

和尚道：“好一个佛法无边！那么请问尊者，倘若世人所求皆灵验，他们会修习佛法，审视自我吗？不会！他们只会继续求佛，因为一屈膝一跪拜便可得到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再花心思。倘若世人所求皆不应验，他们又会怎样？他们会大骂天地不仁，神佛不公！骂过之后再跪，跪完之后再骂。师尊正是看到人『性』『迷』茫，这才发下渡遍三界众生的宏愿。师尊是一个传授正法的智者，而不是一个端坐庙堂的神灵。迦叶尊者，你们这么做非但不能完成师尊的心愿，还会使世人陷入『迷』茫，难以自省！”/p

摩诃迦叶还要争辩，被和尚毫不留情的打断：“众生皆苦，唯佛法可解，然佛法不在经卷中，不在庙堂上，更不在镀了金身的佛像里。诸天皆是觉悟者，却把神像当枷锁，把庙堂当牢笼，自断修行，实在可惜。”/p

孙悟空接话道：“不错，你们都道自己能把世人渡成佛，却不知自身早被世人镀成了神。”/p

大殿一片寂静。/p

“阿弥陀佛，我辈深陷牢笼而不自知，实在惭愧。”优婆离道。/p

余下诸天接双手合十，齐宣佛号。/p

他们身上布满裂痕，发出爆竹般的噼啪声，如同年久失修的佛像，彩绘剥落，璎珞断裂，待脱下一身厚重的泥壳，已是回到当初学法时的朴素模样。/p

大雄宝殿中的浮华的金光不复存在，只余一盏心灯立于莲台之上。/p

燃灯佛祖走了进来，捻须微笑：“金蝉子，你这一杖打得极好。倘若他们再不醒悟，我就只能请摩云崖顶上的那位菩萨出面了。”/p

诸天纷纷抬手擦汗。那位一下场，就不是打碎一尊佛像这么简单了。/p

孙悟空奇道：“燃灯佛祖，你说的那位菩萨是谁？怎么他们一个个怕得要死？”/p

燃灯佛祖故作神秘道：“那位菩萨与你是旧相识。不过他已经离开，你见不到他。”/p

孙悟空：“……”/p

在燃灯佛祖的主持下，众人就自己对佛法理解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听到妙处，孙悟空忍不住击掌称赞，倒是猪八戒和沙和尚一脸茫然看着他们，像看人吵架一样。/p

末了，和尚起身向众人辞行。燃灯佛祖问道：“阿难陀，你找到自己想要的法了吗？”/p

和尚点头微笑，继而挥挥衣袖，翩然离去。/p

接引童子抓抓脑袋，问燃灯佛祖道：“世尊，师兄他不是来取经的吗？怎么一本经书都没拿就走了？”/p

燃灯哈哈大笑：“佛法生于自然，存于自然，在一呼一吸间，一言一行中，何必拘泥于书中文字呢？”/p

来到灵山脚下，和尚忽然站定，与三个徒弟道别。/p

“师父，我们舍不得你……”猪八戒和沙和尚紧紧拽住和尚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