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2)

夜半时分，万籁寂静。/p

沙和尚背靠行李，半梦半醒，猪八戒仰面而卧，鼾声大作。和尚坐在篝火旁，默默转动手中的念珠。/p

啪的一声，树枝炸开，一蓬火星窜向天空，悠悠散开，在深邃的蓝幕上粼粼闪烁。/p

刹那间的绚烂，照亮了孙悟空的脸庞。他枕着树枝，双目微合，似在沉思，又似在熟睡。/p

忽然，他开口说道。“师父，老孙今日所为，与你的教诲背道而驰，老孙注定到不了西天，取不了真经，师父不如发发善心，念个松箍咒儿，放老孙去罢。”/p

“西行本是我愿，与我同行者又岂能受人『逼』迫？你身上束缚已除，是去是留，全凭心意。”和尚回答。佛珠走过他指间，悄然无声。/p

孙悟空猛地坐起，伸手往头顶『摸』去。金箍犹在，触感冰凉，只是咒术尽失，形同凡物。/p

山风乍起，如诉如泣，又一蓬火星飞上树梢，照亮了黝黑的树枝。/p

和尚裹紧僧袍，抬头去看，但见树上空空如也，猴王早已不知去向。/p

水帘洞外，几只小猴蹲在高处，竖起耳朵瞪大眼睛，警惕的捕捉着每一处异动。/p

后山的参天古树下，一只老猿正在冥想。五百年前，当他还是“神”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p

老猿身后的桃树，是五百年前孙悟空亲手所种。粗壮的树干需要数猴携手才能合抱，皲裂的树皮爬满青苔，五百年风风雨雨，早已将这棵桃树打磨得如同磐石一般，苍老沉稳，壮丽静美。/p

当孙悟空提着两壶上好的猴儿酒出现在老猿面前时，老猿没有惊讶。他们席地而坐，对月小酌，便如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p

“大圣此番回来，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小武有点好奇。站岗的小猴机灵得很，不该如此安静。/p

“别！这一通报，难免惊动一洞老小，届时张灯结彩，大摆筵席，老孙再想抽身就难了。”孙悟空眯起双眼，已显出几分醉意。酒是他从水帘洞中顺来的，他不想惊扰猴儿们的美梦，也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回来，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p

“老孙此次回来，要找一个人，问几件事。”/p

“大圣想找什么人，问什么事？”/p

“找六儿，问身世。”/p

寥寥数语，将小武的思绪拉回五百年前。/p

记忆中的那场山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当肆虐的火龙慢慢沉寂，滚烫的岩浆再次凝结，花果山上下起了雪。/p

渴极饿极的猴儿们发疯似的涌出洞府，冲进雪地，捧起雪花送进嘴里。然而未等咽下，又哇哇吐了出来。/p

这根本不是雪，而是灰！是云端天神的无情嘲弄，是花果山万千生灵最后的哀歌！/p

六儿便是在这片雪『色』地狱中诞生的。/p

马面猴把他从厚厚的山灰中挖出来时，他已是气若游丝。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仅有巴掌大小。/p

没有泉水，没有食物，对于一只幼猴来说，意味着死亡。/p

马面猴小心翼翼将小猴放回坑里，用力眨了眨眼睛。他流不出泪，也哭不出声音，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小猴祈祷，祈祷他将来能投个好胎。/p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一只母猴冲了过来，抱起坑中小猴，紧紧搂在怀里。/p

不久前的战『乱』中，这位可怜的母亲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六儿。/p

她将脸颊贴在小猴脸上，一遍遍哼唱记忆中的歌谣。这一刻，她心满意足。/p

为躲避天兵的搜捕，猴儿们昼伏夜出，如履薄冰；为填饱肚子，他们捡草籽、接雨水，甚至吃山灰。没有人留意这对可怜的母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p

马面猴再次见到六儿时，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洞里，那时的六儿已经能够到处『乱』爬了。/p

母猴倚着石壁，神『色』安详，像在熟睡。六儿爬到养母身边，轻轻摇动她的胳膊。/p

母猴没有回应。枯枝般的胳膊无力垂下，手腕处布满割痕，身上血『液』几乎流尽，她已经死了。/p

马面猴埋葬了母猴，将六儿带回猴群。/p

那时的山已有了些许绿『色』，后山的桃树也开始抽芽。六儿吃着百家饭慢慢长大。/p

他长得很慢，『毛』发稀疏，瘦不拉几，是一只骨瘦嶙峋的丑小猴。但猴儿们没有功夫取笑他，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如何找到更多食物才是最重要的。/p

一次外出，六儿无意发现一种白『色』膏泥，水珠滴在上面，就如同划过玉石表面，不留一丝痕迹。他突发奇想，就地挖了许多膏泥，抹在一旁的石壁上，又在石壁下方挖了个三尺见方的土坑，同样抹上膏泥。/p

同行的猴儿见了，百思不得其解：“六儿，你在弄什么？”/p

“挖坑蓄水！”六儿忙得满头大汗。/p

“树都没了，怎么留得住水，六儿又在发梦了。”猴儿们笑着评论道。山秃了之后，雨水一旦落到地面，便会立刻渗入地底，根本留不住。与其浪费力气挖坑，还不如多找些吃的实在。/p

几天后，下雨了，猴儿们捧着锅碗瓢盆，争先恐后冲出洞府，仰头去接上天的施舍。然而当他们把接到的雨水倒进缸里时，也不过小半缸而已。/p

这是一洞老小数十天，甚至数月的饮水。/p

六儿忐忑不安来到土坑旁，惊喜的发现坑中蓄满雨水，清澈见底，形似美玉。/p

一时间，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