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2)

泰德彻底完成了进化的全过程。他从水下来到了陆上，学会了奔跑，抓住了他所渴求的猎物——不是财富，而是单纯的名誉。/p

“停下！”/p

卡巴洛不是在对泰德说，而是对我们所有人说。在一座横跨臭水渠的窄桥上，他忽然命令我们所有人停下来。/p

“我需要你们所有人发下血誓。”他说，“举起右手跟着我念。”/p

埃里克看了我一眼。“这是什么意思？”/p

“我也不知道。”/p

“在跨越到那一头之前你们必须发誓。”卡巴洛坚持道，“回头就只能退出，往前则继续。如果想继续前进，必须发誓。”/p

我们耸了耸肩，扔掉背包举起了右手。/p

“如果我受伤，迷路，或是丧命……”卡巴洛开始念道。/p

“如果我受伤，迷路，或是丧命……”我们跟着念。/p

“那完全是他妈我自己的错。”/p

“那完全是他妈我自己的错！”/p

“嗯……阿门。”/p

“阿门！”/p

卡巴洛领着我们过了桥，来到先前我们俩吃过饭的那户人家。/p

我们挤进阿妈家的客厅，她的女儿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路易斯父子去街对面的小店拎回了两扎啤酒。珍和比利喝了几口酒就又不安分起来。我们举起酒杯，跟卡巴洛碰了杯。然后他转向了我。忽然间，小桥上的“血誓”有了实际意义。/p

“你还记得曼努埃尔·鲁纳的儿子吧？”/p

“马塞利诺？”我当然记得那孩子。自从我在穆内拉契村的学校门口见过他跑步的样子，就一直想象着他跟耐克公司签订赞助协议的场景。“他会来吗？”/p

“不会。”卡巴洛说，“他死了，被人杀死的。就在路上。他的脖子和腋下都被捅了刀，脑壳也被砸破了。”/p

“谁……究竟为什么……”我一时说不出话来。/p

“这段时间毒贩的动静不小。”卡巴洛说，“或许马塞利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许他们想让他把毒品夹带到峡谷外面去，被他拒绝了。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曼努埃尔的心都碎了。他去报警时还在我这儿住了一晚。但是警察也无能为力。这地方根本就没有王法。”/p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又浮现了那辆红色的卡车，就在萨尔瓦多·奥尔金开车载我去找奎马尔的那一天。我想象着塔拉乌马拉猎手们如何在夜里把那辆车悄悄推下悬崖，车上的毒贩走狗如何疯狂地号叫，车子如何摔到谷底化作一团火球。我不知道那天坐在卡车上的人有没有参与这场谋杀。我只知道自己想杀人。/p

卡巴洛还在说。他已经接受了马塞利诺的死亡，现在开始说比赛的事。“我知道曼努埃尔·鲁纳不能来，但我期待着看见阿努尔佛，或许还有他的妹夫西尔维诺。”整整一个冬天，卡巴洛都在为比赛准备丰富的奖品：他本人拿出了积蓄，还意外收到了得州铁人三项选手迈克尔·弗兰茨的赞助。弗兰茨是一家电子企业的老板，读了我发表在《跑步者世界》上的文章之后深受触动，写邮件说尽管他自己不能来墨西哥参加比赛，但要为优胜选手提供奖金和食物形式的奖品。/p

“不好意思。”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说阿努尔佛会来？”/p

“是呀。”卡巴洛点点头。/p

他肯定是在开玩笑。阿努尔佛？他甚至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怎么会跟我一起跑步？如果他不愿意跟一个找上家门的人说话，怎么可能跟一群素不相识的外人跑步穿越整个峡谷？还有西尔维诺，上次来克雷尔镇的时候我遇见过他，就在我跟卡巴洛一起跑过步之后。/p

他正开着小货车，穿着牛仔裤，那都是他用加州马拉松冠军的奖金买的。卡巴洛怎么会以为西尔维诺会来参加他的比赛？他甚至都不愿意再跑一次马拉松，赢得那些丰厚的奖金。我觉得自己对塔拉乌马拉人足够了解，特别是阿努尔佛和西尔维诺，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来。/p

“维多利亚时代的运动员们真是太棒了！”泰德根本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还在喋喋不休，“那是人类第一次游过英吉利海峡的时代。你骑过那时候的自行车吗？真是天才的设计……”/p

天哪，真是一场灾难。卡巴洛用手揉着额头：夜已经很深了，跟我们在一起让他头疼。珍和比利面前排满了空啤酒瓶，两人正趴在桌子上酣睡。我的心情非常糟糕，知道埃里克和路易斯也是一样。/p

但是斯科特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尽管他一直在听我和卡巴洛的谈话。/p

“我得睡了。”卡巴洛说。他把我们领回镇边的旅馆里。所有的房间都很狭小，但好在非常干净，又生着炉火。卡巴洛咕哝了一句就消失了。剩下的人开始分配房间。我和埃里克一间，珍和比利一间。/p

“好了！”泰德拍了拍手，“谁跟我一间？”/p

一片沉默。/p

“好吧。”斯科特叹道，“但你得让我睡觉。”/p

我们关上房门，盖上厚厚的羊毛毯子。整个克雷尔镇一片沉寂，只有斯科特能听到泰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p

“好了，我的脑子。”泰德咕哝着，“放松。该安静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