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冉冉青衫客(2/2)

少年耸了耸肩，从颈后取出折扇，继续玩了起来。/p

桌子总共就那么大，少年的折扇频频从青衫客眼前掠过。这种孩子气的举动难得没让他讨厌，反而取悦到他。/p

被骚扰的次数多了，视线难免落在折扇上。青衫客神色微凝，手指虚弹。/p

少年腕间如遭针扎般刺痛，手一松，折扇到了青衫客手中。/p

上好的和阗白玉为柄，扇坠是朵用同色玉雕的桃萼。/p

打开折扇，一纸桃花开得正艳，风动隐有暗香浮过。落款处是“灼灼”二字。/p

青衫客瞧得分明，这树桃花竟是用女儿家脂粉调色画的。/p

细笔勾花，信手点染，法健色新，颇有意趣。/p

其中一朵桃花与众不同，活灵活现，栩栩如生。/p

枝头茕茕孑立，姿娇态柔，惹人怜惜。/p

画法是他生平仅见，心中大奇。/p

翻到另面，眼前又是一亮。/p

雪白的扇面上题了首诗。字体书写与当下技法大相径庭，勾划匀停，错落有致，颇具骨感。/p

细看诗句，青衫客不禁念出声：“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p

端得是首好诗，只是这心境不该是少年人有的。/p

“诗是何人所作？”青衫客问道。/p

“你猜？”/p

少年回了个白眼，不答反问。/p

“书画师从何人？”/p

“雕虫小技，岂用人教？”/p

少年夺过扇子，昂头斜视。/p

“即便我想学，这世上何人可师我？”/p

此话相当狂妄无礼，却颇合青衫客的脾性。/p

他遥想自己这般年纪时，同样恃才傲物，睥睨天下。可惜他一身所学浩瀚，除了女儿和几个逐出门墙的徒弟再无其它传人，未免可惜。/p

眼前这个少年灵心慧齿，举止不俗，定能将他所学发扬光大。当下心生收徒之念。/p

不及再问，伙计端了酒菜上来。茶盘和零嘴撤去别桌。/p

青衫客见菜色丰富，碗筷摆了两双。哪能不明白，酒菜俱是招待这少年的，自家不过是沾光罢了。/p

少年不动筷，只睁大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他。/p

青衫客瞥了眼，并不言语，径自开餐。入口酒醇菜香，十分美味。他出岛寻人以来，数今天这顿吃得开心。/p

“兄台，你身上隐隐有药草香，是大夫吧。”/p

不等青衫客反应，少年接着说道：“还有淡淡的海水咸腥味，家一定住在海边。”/p

青衫客停箸不语。/p

“既然你不否认，看来我说的没错。”/p

少年面有得色，用折扇一指。/p

“把手放这儿，让本公子瞧瞧你到底是做什么的？”/p

青衫客嘿然。撂下筷子，手掌摊开向上，放在桌边。/p

少年拽过他的手，没看几眼，忙缩了回去，换成折扇。/p

青衫客顿感异样。/p

方才掌中触感尚存，软滑细腻，柔若无骨。/p

握着扇柄的手，纤指修长，颜色比玉更胜几分。/p

再看少年圆润玉白的耳垂上穿着耳洞，不觉莞尔。/p

原来，眼前的这个不是少年，而是易钗而弁的少女。/p

本来以青衫客的眼力不难看出破绽，可他心思全系于女儿一身，对其它人、物提不起丝毫兴趣，所以走了眼。/p

思及女儿平日里也十分顽皮任性、刁钻古怪，与这少女颇有几分神似，不禁爱屋及乌起来。/p

“手掌曲伸有力，指节没变形，生活应该过得去，没吃什么苦。”/p

见对方面无表情，少女甚感无趣。用折扇戳了戳青衫客的手，表达不满。/p

“兄台，对不对说句话嘛。”/p

青衫客自觉配合，点点头。/p

对方反应冷淡，不是少女想要的。索性站起来在他身边绕了个来回，仔细端详起来。/p

此人身材高瘦，文士打扮，明明是件普通的青色直裰，在他身上竟穿出别于常人的无上风华和凌然气度。/p

望而生畏的面瘫死人脸，怪诞诡异。反衬得一双眼睛神采飞扬，湛然不羁，邃如寒潭，幽静无波，深不见底。/p

少女看得入神，一时忘了言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