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2)

青石长街清冷肃静，巍峨华丽的诚王府便矗立在巷子尽头。步千洐刚走到巷口，便被士兵拦住。/p

他不想表『露』身份，环顾四周，便将目光锁定在隔着一条巷子的寺庙屋顶上。好在庙中和尚友善，也不管束他。他辨明方向，缓缓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攀上了屋顶。/p

终于一览无余。/p

诚王府占地并不广，但如此俯瞰下去，却也是个绿意葱葱、精致清净的所在。他站在初春的寒气里，望着诚王府的朱红大门，想着破月和小容已成为一对夫妻，隐隐地，竟觉得这是极好的，也是……钝痛的。/p

正出神间，忽见一辆马车，自巷首缓缓驶入。那马车金顶雪绸，华美异常。二十余名护卫鞍前马后，严整肃然。步千洐心里“咯噔”一下，屏气凝神。/p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稳，墨『色』垂帘缓缓掀起。一个高挑颀长的男子先走了下来。只见他头戴墨『色』卷梁冠、身着雪领紫红银纹三爪蟒袍，长袖翩翩，玉面俊美，不是慕容湛是谁？/p

步千洐从未见过他如此穿戴，只觉得他神『色』清肃、面沉如水，浑身上下都透着种陌生的贵气和凛然。/p

一旁侍从上前想要帮他拢起车帘，他却摆摆手，一手挑起垂帘，一手伸出，似在等候。/p

马车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p

步千洐浑身一颤，便见一宫装丽人矮身而出，扶着慕容湛的手下了马车。此时已近巳时，日光清亮、蓝天碧透，而那宫装丽人微一侧脸，青黑的长眉，如墨明眸，几近苍白的脸『色』，疏离清冷的神『色』，不正是他思念了数月的颜破月？/p

步千洐身在屋顶，这一失神身子前倾，差点摔下。他定了定神，稳住身子，再抬头望去。他目力极好，远远只见慕容湛说了句什么，破月笑了，如雪容颜便若娇花盛开。她款款步入大门，而慕容湛在她身后呆立了片刻，竟似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片刻后，才快步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p

朱漆大门徐徐合上，仿佛将传说中的诚王府与尘世间的一切都隔开。/p

步千洐在屋顶呆呆立了许久，这才爬下屋顶，走出寺庙。与诚王巷的清冷不同，这条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抬首一望，只觉日光晃眼、人『潮』汹涌。/p

他想，无妨，总是了了一桩心事。/p

便这样浑浑然，明明没有方向，却不知不觉走出了东城门。/p

这几日临近帝京，他日夜兼程，加之有几日未进水米，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却不觉腹中饥饿。/p

他一直走一直走，竟走到了一片山林中。山脚下农家炊烟缭绕、农田嫩绿。山顶上寒意清隽，四月间，竟还有冬日积雪未化。步千洐望着那纯净的雪『色』，一时竟是痴了。想也没想席地坐下，捧起那薄薄一层雪，胡『乱』地堆起了雪人。片刻后，却只得一个小小的雪胖子，歪头歪脑，甚为拙劣。/p

“月儿……这是你啊……”他将雪人捧在掌心，只觉得阵阵泪意涌上眼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是她皓白如雪的手腕，轻轻搭在慕容湛修长如玉的手上，那么登对，那么令人宽慰，也那么刺目。/p

步千洐『迷』『迷』糊糊想着，抱着那手掌大的雪人，便倒在地上昏睡过去。/p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p

也许是一日，也许只是一刻。/p

他只知道，艳阳高照，他却发冷，全身瑟瑟发抖。一睁眼，他看到掌中残雪，刹那间竟难过得不能自已。/p

“你来这里，是寻死吗？”/p

一道极难听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人把喉咙扯成了两半，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p

步千洐虽四肢俱废，但内力尚在。然而这人上得山来，竟没叫他听得半点动静，不由得一惊，一转身，更是吃惊。/p

菜农。/p

清心教的菜农，身材高大，满脸沟壑与疤痕，静静站在他身后。/p

“不，我不会死。”步千洐淡淡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贱？”/p

菜农老人却继续问：“即使手脚筋被挑，成为废人，也不想死吗？”/p

“武功被废，是我技不如人。回东路军做个伙夫，也是报国，为何要死？”/p

“你豁出『性』命保护那女子，她却与旁人成亲，你也不想死？”/p

“我护她是因为怜惜她爱她。知她平安，有了更好的归宿，我自为她欢喜。今后我还能默默守她一世，为何要死？”/p

老人沉默不语。/p

步千洐冷冷道：“是老妖婆让你来追杀我的？动手吧。大丈夫死则死矣，若想叫我改变心意投入清心教，那是万万不能的。”/p

老人忽地微微一笑，因他相貌丑陋，这一笑，便显得愈发狰狞难看。可步千洐望着他脸上唯一完好的澄黑双眸，竟从中看到几分豪气。/p

“她『性』子任『性』古怪，对你……是做得过分了。”老人淡笑道，“但她终是长辈，你不能骂她老妖婆，否则她更加不喜欢你。”/p

步千洐一怔，那老人看他一眼，眸光湛然锐亮。步千洐忽地明白过来，眼前不是浑身恶臭相貌丑陋的菜农，而是一位深不可测的武林前辈。/p

老人忽地叹了口气道：“冥冥中自有注定。”话音未落，抬掌猛地将身旁一块巨石击落。/p

掌风过处，寂寂无声。/p

巨石纹丝不动。/p

他收掌而立，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