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2)

天色已经暗了。/p

嚣张了一整个白天的艳阳终于落下。灼热渐消, 寒风未至, 穹顶关闭后黄昏算是一整天里最舒服的时段，死亡静如坟茔的安置营地也开始复苏, 蜗居在安置管里的亡者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睁开了贪婪又饥渴的眼睛，四处寻觅。/p

相比早晨领取的那丁点无关痛痒的营养片, 现在黄昏时间才是他们的狂欢时刻。/p

于柯疾步从一区赶回自己管辖的安置营地, 碾熄了刚刚起头的争执。/p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双眼紧闭, 身上散发很久没有清洗的酸臭味。然而许多人无视这股味道，虎视眈眈地在旁边围成密密匝匝的一圈, 嘴里吸啜着连绵不绝的口水，等待于柯检查完毕。/p

于柯手指放在男人的颈部脉搏处很久, 又检查过他的瞳孔, 继而站起身来, 转身离开，前往下一个。/p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恶劣的居住环境，饥饿、疾病、自杀，每个傍晚从安置管里拖出很多具耐不住白天炎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留下的躯体, 是其他人的希望。/p

后面欢呼和推搡、咒骂交织在一块，于柯充耳不闻, 没有回头去看。只要别起太大的冲突，现在有些事情是安全点默许的灰色区域。/p

不可能让所有人活生生饿死。当基本需求都无法满足时, 再铁血的规则也只能退让。/p

她握着激活的激光刃, 边走目光边在人群和安置管内巡逡。人们压抑的情绪需要宣泄, 普通的打架斗殴她都不会管，不过一些有愈演愈烈趋势和某些别有企图的，她会上前阻止，对方的怒火往往在对上于柯手上的激光刃时会萎缩收敛，悻悻却不情不愿的住手。/p

这就是于柯现在负责的工作。如今的安置二区，高压规则与混乱并存，两者相互拉锯，勉强维持着平衡。/p

在病毒爆发就进入安全点的很多人都没法接受二区的现状，于柯却不在乎。在见过了德蒙酒店最后的堕落后，安置二区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感到奇怪。她现在需要的是撬开夏如锦的嘴，抢在二区的平衡线被打破前，离开这个地方。/p

于柯边在光脑上记录今天的情况，边往安置营门口走。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收好光脑，整理一下仪容，意料之中的听到某根安置管里传出的皮肉撞击声和男人的闷哼和痛骂。/p

于柯靠墙站定，抱臂听了片刻。今天的夏如锦一改往日的驯服，脾气很是暴躁，里面传出的闷哼显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不过他每次还击换来的是更多的拳头。于柯吩咐的人很得力，唯恐做得不够好让于柯不满意以后无故找茬。光听声音就知道下了死手。/p

夏如锦开始讨饶，于柯刚想出声喝止，马上听到管道里发出另一个不同于夏如锦的惨叫和破口大骂声。/p

于柯唇角微撇，露出点似是而非的笑意——倒是还有点骨气和心机的。/p

她走到发出声音的安置管边，手指屈起在管道外壁敲了敲：“够了，滚出来。”/p

里面的动静应声而停。四个男人鱼贯钻出来，最后一个冲着于柯露出个谄媚的笑：“长官。”/p

于柯不耐点头，丢出两块饼干，四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一哄而上，抢夺那点连一口都塞不满的食物。/p

于柯躬身钻进管道中央，借着管道外的些许残光，打量蜷在地上的男人。/p

“夏如锦。”/p

地上的男人艰难地转过头，眼神是稍纵即逝的凶狠，旋即转为畏缩：“长……长官……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p

一直弯腰躬身很难受。于柯也不嫌脏，在夏如锦身边坐下来，打量一遍浑身血水体面不再的男人：“你早点求饶不好吗？非被揍成这样。”/p

夏如锦笑得勉强：“是……是……我的错。”/p

于柯伸手撩开夏如锦额前被血水糊住的头发：“今天脾气这么差，是因为心情不好吗？”/p

夏如锦：“……什么？”/p

于柯：“因为重要的东西不见了？”/p

夏如锦瘫在地上的身体猛然翻转，他抬起上半身试图去抓于柯手腕，手却止于于柯的激光刃前方：“你这话什么意思？！”/p

于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p

夏如锦瞳孔紧缩：“那东西对你没用，是我的研究成果，还给我！你想要钱是吗？要多少，我给你！”/p

于柯勾出个充满嘲弄的笑容：“你说得我差点就信了。可是夏如锦，这里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你的来历，你的档案却是我签收的。一个被研究所开撵出来的研究员，还对你的研究成果视若性命——你拿来想干什么？在二区里研究出吞噬病毒疫苗，证明你没有偷窃别人的成果？”/p

夏如锦没有受伤处的皮肤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于柯气的还是恼羞成怒。他连话都说得吭吭哧哧，似是义愤填膺：“你这种人懂什么！那……那是我这辈子的心血，再怎么样……！”/p

外面又有吵闹声传进来，于柯再没耐心跟夏如锦磨蹭，骤然打断他：“够了。我既然来找你，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拿着那个东西的确没用，你没有它你也走不了。夏如锦你是个聪明人，这种分则两败合则两利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做，我也是。”/p

夏如锦沉默半晌，收敛了他所有的伪装，露出平素在研究所的张扬：“你想一起走？”/p

于柯：“当然，这种地方留下来等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