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2)
清明祭祀,雨水纷纷。/p
徐满正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从人群中穿过,除却格外高了些,与农田里劳作的庄稼汉没什么区别,没人认得出他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p
徐家最近好像发生了许多事,他夜半回家时都能听到隐约的哭声乘着夜风而来,怪瘆人的,说来他也好久未曾见过桑叶子了,不知道她上哪玩去了。/p
徐满正七年如一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完全没发现短短几天,外头已经翻了个天地,徐家里头更是。/p
清明清晨,少有人烟。/p
徐满正穿过朦胧烟雨,来到了一片坟地。/p
江南的水汽氤氲,如梦似幻,叫人上个坟都感觉像是梁山伯来找他的祝英台,来殉情的。/p
徐满正站到一座墓前,说是墓,不如说是一座简陋的小土堆,连上面竖着的墓碑都只写了一个半字。/p
第一个字是吾,第二个字写了上半边,累月经年地被雨水冲刷,分不清是“妻”还是“妾”。/p
徐满正两手空空而来,别消说供品,一杯清酒也无,他在墓前久久驻立,斗笠压得低,看不清他的神情。/p
从娟娟细雨到天光乍亮,从天光乍亮到日上三竿,他硬生生在前站了个把时辰,没挪过位,能与王公陵寝前的守墓雕像相较,可哪个雕像是看的王公的棺材,而不是守住远方?/p
人间烟火混着滚滚红尘中起,他可算是动了,墓前尚显湿润的泥土拓下来两个完整的脚印,鞋底的花纹都一清二楚。/p
近来邻里邻居传着一件唏嘘事,住在巷里的杨大娘误食毒蕈死了,她无儿无女,生了一张刻薄嘴,家门一连几天紧闭,没人肯去管他,若不是身体烂了,散发出恶臭,让人不堪忍受,至今不会有人发现她早已下黄泉了。/p
这件事经人们口中咀嚼一番,感叹一番便抛之脑后了,时间哗啦啦过去,没人会记得这件事,最多等到多年后,家里长辈会抓着自家小辈什么都往嘴里塞的手,对他说,不要乱吃东西,那个谁谁谁就是乱吃东西死了的。/p
一条人命,连个姓氏都没有,就这么消散在人们口中了。/p
上弦是有姓的,在没进入徐家前,但没人知晓她的姓氏,她的过去,她当了太多年操纵皮影的幕后人,真正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影子。/p
徐家大爷有没有审上弦,虞姒不知道,传到她这里的消息说是,上弦一睡不起,于梦中安眠长存了。/p
虞姒向来分不清消息真假,索性当它们全是真的,他们对她说,她就信,她也不想去探究世事真相如何。/p
最后关头,石道里香气袅袅,虞姒多少是知道那香气是有问题的,毕竟她自己闻了些许后,就做了大梦一场。/p
虞姒耳边又回响起上弦死前断断续续地说着:“别走,别走。”说个不休,在她耳边回荡,不肯离去。/p
她尚且没去追寻真相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别提她去寻了,再这样下去,她的三千青丝迟早会变成三百华发。/p
不过有人比她自己还关心她这满头青丝。/p
“阿姒。”徐芽儿的软声细语传来,接着熬了多个时辰的汤香飘了进来。/p
徐芽儿一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和叶大太太两人联手将戏落下帷幕,就匆匆回了徐府,对着虞姒杏仁似的眼皮一阵怜惜,药膳、补汤连番上阵,把虞姒喂了个滚圆。/p
徐府仆役虽少,却还是有的,桑叶子不适合呆在这里,连夜带伤回去了。/p
虞姒小口小口喝着汤,里头的肉炖得烂烂的,入口即化。她埋头喝汤的样子,还带有几分孩子气。/p
徐芽儿在旁唉声叹气,身边人不好选,出了这么一桩事,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望月再有月余出嫁,虞姒身边不能没人伺候。/p
她叹完了气,对虞姒说道:“过几日牙婆上门,你好好挑挑,让望月在出嫁之前多费点心,可不能再出上弦这档子事了。”/p
虞姒手中拿着的汤勺一顿,碰在瓷碗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放下了汤勺,问道:“桑叶子不可以吗?”/p
“什么?”虞姒的声音不太响,徐芽儿没听清楚。/p
“桑叶子不可以吗?”虞姒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丫鬟,她没有身份,她救过我的命,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人了。”/p
“我的傻姑娘。”徐芽儿失笑,“朋友和丫鬟是不一样的,何况……”/p
何况人是会变的,少年情谊有几分能当的了真?/p
“那我能信得过谁呢?”虞姒没听下去,她说:“表姐,我是蠢笨的,我连个逃跑都跑不好,还要桑叶子来拉我,招来新的丫鬟,太精明的我压不住,太老实的不会变通,我哪天一个不小心漏了桑叶子的行迹,我岂不是算恩将仇报了?”/p
虞姒是除了一张脸外,没什么大用,但胜在有自知之明。/p
“表姐,你去问问桑叶子吧,她愿意,事情再好不过,她不愿意,那在另说。”/p
在虞姒真挚的眼神下,徐芽儿扛不住,松口了说道:“好,依你。”/p
一声“好”得了虞姒嫣然一笑,徐芽儿没留意竟是看她看得呆住了。/p
有古人言,美而不自知,吾以美之更甚。她这个表妹妹,美而自知,却从没当成一回事过。/p
虞姒不是真的要让桑叶子给她当丫鬟,她只是想给桑叶子一个身份,一个能在白日里行走的身份。/p
徐家捞了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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