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红柳旧道(1/4)
数日前,一团土灰色的东西从地洞铁栅之间的缝隙里悄无声息的投掷进来,落在叶桻身上。/p
那是一只装着散碎盐卤的布包,盐卤中夹着一块磨成八棱的石头,叶桻一摸,知道这是凛军送暗信用的萤石,攥在手里捂热之后会荧荧发光。/p
他用草席遮挡,借萤石的微光一照,包盐卤的布初看别无异样,将萤石贴近才显出隐隐发绿的痕迹,是用马奶混萤石粉涂画的图和字。/p
送信者是鲜于涸,筹谋者却是迦阳。迦阳在临行前揣测各种可能的状况,留下条条对策,让鲜于涸相机而动,助叶桻脱困。/p
叶桻眼前发糊,他在暗黑的地下灰冷衰弱,近乎枯尸,布上的字遥远如异世。/p
已是被埋葬的渣骨,何须再掀沙尘。捏萤石的手慢慢松开,微光暗灭。/p
他想将布揉碎,掌心的窟窿还没愈合,不小心按在盐卤上,伤口触盐的剧痛如同野火,沿着手臂燎遍全身。/p
一瞬间,心跳激似擂鼓,麦田山血战,黄河冰凌,凶残的獒犬,还有那几乎将他噬空的懊悔和遗憾,全都随着剧痛回到脑海。/p
白衣娃娃丢了……血场上的雪剑之光仿佛伸手可及,又象天地永隔。/p
真的就此错别?他身体发抖,象要拼命去够雪剑之光似的,用力在地上摸索,终于捡回萤石。/p
重新拢光去看,布上的字变得清晰,几番细读,伤口之痛化作一股岩浆火流,热涌全身。/p
他在绝境里斩断了所有的牵挂,可惦念他的人一时一刻也不曾放弃。/p
月鹘主力离城,启明军会竭力救人,迦阳不愿让双方拼杀,只能费尽苦心,为叶桻另辟蹊径。/p
这条蹊径,也许是死途,但他坚信,越艰险,越能将叶桻逼活,就如他坚信唯有叶桻才能在麦田山救盛军于绝境。/p
叶桻也深知迦阳的处境,心潮翻搅,伤口的疼痛渐渐减弱,求生之念象蛰伏已久的螯蟹,顽强的伸出钳足,一步一步,从死渊里爬出。/p
他抬起手臂,半废的左手徐徐按向胸口,身体衰竭如此,试心箭的摧伤比以往更剧烈,一缕血从心口渗出掌心的窟窿。/p
和雪崚灞水相别时,他竭尽克制,没有回头,此刻就算千疮百孔,也想再看她一眼。/p
“崚丫头,生死易,相见难,只要你在,我怎会舍难取易!”/p
默默记牢信上的一切,右手一攥,把布扯碎,萤石冷却光灭。/p
他按信而行,把盐卤混在检校官投送的剩汤里,一半浸泡镣铐,一半涂在地洞铁栅的锁上,反反复复。/p
用盐卤增锈是迦阳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没两天就把锁铐锈得松动。/p
叶桻耐心等待,在黑暗中伸展肢躯,试探自己的状况,虽然没有真得疯犬症,但伤重虚弱,摇摇欲坠。/p
他想象周围旋转着无穷无尽的獒犬,强迫自己倚壁站立,斗志逼生。/p
他试着单拳出击,提足而跃,每动一下,骨架都如散裂般痛苦,但他是黄河冰水里踩不死的小九,是锁屏道白虎刀劈不死的硬汉,恒心所至,四肢协力,竟然渐渐恢复平衡。/p
他仔细聆听洞外,辨别声音,记下地听和检校官来往的规律,一旦有人查探,立刻抑息僵卧,不露半分破绽。/p
与此同时,鲜于涸也在耐心等待,每天赶马放牧,察云观象。/p
这晚黄昏变色,大风将至,鲜于涸提上自制的酒,带着几个马夫来瓮井与地听们聚饮。/p
月鹘主力出征,地道守卫比之前松懈,众人喝得半酣,鲜于涸大碗连灌,佯作呛酒,扶着井壁剧烈咳嗽。/p
叶桻在地洞里贴耳凝听,三咳一顿,连续三番,这是给他的暗号:可。/p
后半夜风势渐猛,瓮井里都能听到飞沙走石的呼呼声。/p
鲜于涸和马夫们摇摇晃晃的离去,出地道时推搡拥堵,一阵狂风裹着沙尘扑窜而入,刮灭了地道里的灯火。/p
漆黑混乱,骂声四起,叶桻拧断镣铐和铁栅上锈松的锁,攀出地洞。/p
他不如平时轻灵,扯动伤口时呼吸急促,所幸时机恰好,无人察觉。/p
出洞向右,贴壁摸索,拐入一条岔道,这条岔道很快变窄,而且是很陡的下坡,只能侧身而行,走着走着,两脚已蹚在水里。/p
地道里仍然穿梭着呼呼风声和地听们的叫骂声,叶桻小心翼翼,时停时进,摸黑蹚水,又走了四五十步,周围陡然一宽,耳中似有回音,这是另一座瓮井,井中积水至腰,已经废弃。/p
他摸索井壁,在贴近水面的地方摸到一块疙疙瘩瘩形似熊头的石头,用力把石头挪开,石头背后的洞里藏着一只扁圆的锡罐,手捏萤石一照,锡罐两尺长,罐上连着锡管和锡做的面罩,一切都如信上所言。/p
他把石头推回原处,锡罐背在背上,面罩遮鼻,含管入口,低头潜没入水。/p
萤石在水下微光更弱,近在眼前的东西也只看个勉强,他半撞半摸,在瓮井底部找到一个鱼嘴般的孔道。/p
这就是马四福阴差阳错掘进瓮井的地道,当时马四福和地听们撞个脸对脸,双方全都吓怔,瓮井原为防范敌军掘道偷城,谁知被捅到屁股底下都没察觉,地听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熏烟驱赶,马四福顺着原路鼠窜而逃。/p
地道里熏烟致命,马四福早有防备,他挖掘时每隔一段就会上凿通气孔,下挖汲水眼,必要时地道会先向下拐,再向上抬,形成一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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