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胜(四)(1/2)
“低多少兴废荣枯在眼前,人被利名牵,满目红尘关塞远。笑车轮马足,晨钟暮鼓,空劳碌自年年。”
邢栀秦轻轻哼唱,町为在一旁静静地听。
“这是郑彩鸾在出家后的唱词吗?”
“是,因小道姑问出了和你之前相似的问题:‘我觑了小姐你这等模样好,拣个好官员士夫人家嫁一个不好,’所以郑彩鸾才有上述唱词。我再唱之前的一段。”邢栀秦说着,哼了起来:
“你道我不如归去,我待要至心修炼。则他这蝇头蜗角,虚名利休贪休恋。倒不如躲是非,忘宠辱,无骄怨。问甚么谁得官,谁得禄,谁得钱?呀!到后来死生关临头怎免?”
町为听得出了神,嘴里跟着唱到:“到后来死生关临头怎免?想不到郑彩鸾还挺有见识,可既然她说要潜心在道观中修行,却为何后来又嫁给那秦修然了呢?”
邢栀秦笑道:“怎么,道姑就不是人了吗?连你个毛头小孩都知道对长得美的歌女心生欢喜,收下她送的花,就不许郑彩鸾与她的未婚夫君相好吗?”
见邢栀秦又在调侃自己,町为羞红了脸说:“老师,别拿我打趣了。”
邢栀秦摸摸町为的小脑袋,说:“你要想,如果郑彩鸾凡心未绝,仍然入道观,唱着摒弃世俗功名的曲,除了朝廷那纸公文外,是不是有些其他的原因?”
町为嘟起嘴,偷眼瞄了邢栀秦一眼:“我猜,一定和老师的原因差不多。”
邢栀秦愣住了。
城际的河水随风振荡了一圈,柔柔地拍打着柳城河岸。邢栀秦的心追随涟漪飞到很远的地方。
“老师,学生说错话了吗?”町为怯生生地问,今早本来就和卜桐泊打架做错了事,如今再惹老师生气,那町为这一天下来可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为什么说和我的原因差不多?”邢栀秦回忆着往事,叹道。
“因为老师以才学着称,却只在柳城的小角落里种田带孩子,”町为小心翼翼地说,“除了朝廷的选举政策,老师也一定有别的原因不去做官,学生猜想着,郑彩鸾入道观的理由应该和您避开官路的理由相近吧。”
“也与我放你自由生活的理由相近。”邢栀秦赞同地牵起町为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避开了浑身缠绕烈酒香料味道的商人们。
“白天就喝成这副模样!真是的!”町为厌恶地注视着结伴的商老爷们远去。
“讨厌他们吗?”邢栀秦低头问。
町为重重地点头。
“用像你这样的孩子的鄙夷换来了生香富贵的日子,也是可怜的人。”邢栀秦拎着町为的胳膊,走进柳城旁边的小路中。
快到家了。
“对了,你刚刚讲到‘除了朝廷政策’,你这小子,从哪里听来的‘朝廷’?”邢栀秦有些好笑地询问。
“和我们早晨在一块玩的育平,他爹似乎就一直关注着朝廷的科举政策。有真金太子行科举在先,育平父亲觉得有等待的好处,便一直无业等到现在,哪知朝廷却没有后文了。我想着老师与育平爹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应该也受了些影响吧。”
町为只顾自己说着,没有注意到邢栀秦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
“哎,这可不能误会老师!”邢栀秦推门进家,带着町为走到书架旁边,“老师从跟随你的师公游学开始,就从未想过要走科举之路。”
况且让育平爹苦等的科举,与其说是影响他,不如说是影响了那位兢兢业业的漆器师傅卜中限。
邢栀秦将出门前塞进架中那册旧书抽出来,放到书案前。案上的小石砚湿漉漉的,墨还未干。
“刚刚讲到哪里了?”邢栀秦翻开书卷。
“郑彩鸾与小道姑述志,说明她入道观的原因和想法。”町为照例趴在邢栀秦的腿上,两人又开始下午的故事和讨论。
“老师!”町为缠着邢栀秦问,“刚刚回来的路上你唱的那几首曲倒挺好听,也是《竹坞听琴》中所写?”
“那是自然,杂剧家都是才华横溢的,”邢栀秦兴高采烈地说,“唱为主,白为宾。既能讲述郑彩鸾的故事,又能抒情达意。灵巧活泼,雅俗共赏,便是杂剧。”
“老师,既然如此,你也写杂剧如何?”町为看邢栀秦一谈起杂剧,少见地丢了稳重,便趁热打铁,揪住邢栀秦的衣袖问道。
“哈哈,等你长大了,经历更多有趣儿的事,老师就为你写一部杂剧,也好让后来人都认识一下柳城小子町为?”邢栀秦一边逗着町为,一边扫视书卷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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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长舟上灯。
柳城河灯辉映,城内阑珊,现出与别地不同的夜景。白天在城西各类作坊商铺中制手工做生意的商人师傅此时得了休息,纷纷结伴来到城际河岸边散步赏景,有闲情又自诩才高的,便那与长舟中的歌女互通了姓名,对饮唱曲,成为岸上看客们的嘴边一笑。
谁都没有注意到,河岸边泊了一只没有烛火也没挂灯笼的小舟,莲叶似的安静和不起眼。
一名女子掀开舱门前的帘幕,探头出去看了看天色。
朦胧弯月边一圈淡淡的光晕。
那女子干脆将帘幕挂在舱门边的木别上,单薄的身子倚靠着舟舱,柔软裙身下的双腿舒服地摆放在木舟甲板上,随手抓过身旁闪着银光的花胜。
早晨她准备好的花胜不慎被河面的风吹至岸上,又被那小孩踩了一脚,她想着大抵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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