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彻大悟(1/3)
李三郎?
仿佛有什么冰冷的, 比这江南的冬天更令人寒意透骨的东西,猛地攥住了宇文述的心口。不用凌云再多说一个字, 他便彻底明白了她的来意——
她是来报仇的,今夜, 她要替那位早死的李三郎来向自己索命!
胸口那团冰冷的恐惧让他瞬间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更勿论开口呼救了。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褥子:他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他得想办法发出点声响来,好让外头的人察觉到不对。
目光一扫, 他的视线落在头顶的宝帐上,那紫色的轻罗上不但绣着各色花鸟人物, 还缀满了珠玉玳瑁, 只要他能把这帐子拽一拽……
眼前微微一暗, 却是凌云又走上了一步。她没有做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宇文述一眼,然后伸手一扯,宝帐顿时歪了半边,上头珠玉相击,发出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
在万籁俱静的深夜,这声音响亮得简直惊心动魄,良久之后才终于停歇了下来。
然而外头依旧一片安静, 无论是在外屋守夜侍疾的宇文承基, 还是在院里守护巡逻的侍卫高手们, 都依旧无声无息,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 又仿佛是早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就像屋里的那两个婢女一样。
心头的寒意瞬息间便席卷全身,宇文述再也无法挪动一根手指,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瞪向了凌云。
凌云也在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骤然苍老的面孔,看着他微微痉挛的双手,看着他满是愤怒不甘的眼睛……突然之间,她只觉得,如释重负。
这一年多以来,她并没有刻意去跟随皇帝的脚步,但三郎的心愿就是要看一看塞北江南,她自然得到这两个地方转一转。在塞北时,她正赶上突厥人兵围雁门关,她看到了皇帝是如何狼狈求救,又如何在得救后断然撕毁了所有承诺。那时她就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她能为三郎彻底报仇了。
随后的一年里,她又从塞北走到了江南。一路上,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盗匪,看到了荒芜绝收的田地,更看到了无数个只剩满地枯骨的村落;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种冰冷的仇恨就会在她心里加上一层——在那些枯骨里,有多少人还不到三郎的年纪,死得却比三郎更凄惨百倍!造下这些罪孽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也不配得到善终!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将这位皇帝的头号帮凶,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了。原来这些能毫不犹豫地将旁人送上死路的人,自己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虚弱和恐惧。
她久久地没有言语,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淡漠。
在这样的目光下,宇文述胸口涌动的怒火和恐惧不由得都沉了下去: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无论是呼救还是怒目,还有什么意义?他本来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就算今夜死在李三娘手里,也不过是提前了几日而已,他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还有一点不甘心……
深吸了一口气,宇文述终于缓缓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把外头的人怎么样了?”
凌云伸手将一个小小的盒子“啪”地放在了宇文述床头,这才后退一步,淡淡地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为大将军准备的丸药,还请大将军务必在三日内享用。”
宇文述听到前一句时,心里还是一松,待到听完这句话,那满身的寒气顿时都变成了冰冷的刀锋。
用尽力气咬住了牙关,他才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李三娘,你凭什么?”她居然想逼自己服下毒药,她要让自己和李三郎一样自尽而亡!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听她的摆布?
凌云也笑了笑:“就凭我知道今日你对那位魏司宫说的话,就凭我知道贵公子送给那宫的厚礼,就凭我随时可以把这一切传遍江都。”
要说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宇文述,感谢他对宇文智及的厌恶排斥,感谢他根本不让家里的护卫为宇文智及效劳,这才让宇文智及铤而走险,而要从他那个毫不设防的院子里探听消息,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当然,这件事,她并不准备告诉宇文述,就让他误会去吧。
宇文述脸上的肉猛地跳了跳,随即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是他大意了!他对大郎这几年太过严苛,把他吓破了胆,他只想着胆怯之人难成大事,自然也闯不下大祸,却忘了胆怯之人在恐惧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大郎是害怕自己交代的后事对他不利吧,居然贿赂了魏司宫,想探听自己的话,结果却让李三娘抓住了把柄。
手握军权的外臣,勾结皇帝身边的内官,这是任何帝王都绝对无法容忍的事,这件事只要一传出去,他们宇文家就算不被皇帝抄家下狱,也将永远与军权无缘——在这样的世道里,这跟自断手脚有什么区别?他绝不能让儿孙们日后只能任人宰割……
缓缓睁开双眼,他费力地转头看向了那个盒子。那是一个不过两寸来长的银盒,看起来跟他平日用的药盒没有太大差别,但那里头装的是断肠的毒药。为了保住宇文家,他大概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像,当初的李三郎一样。
转眸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他的心底终于生出了一股真正的悔意:自己为什么要惹上这么一个人呢?
他真的没有想到,李渊的这个女儿居然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量谋略,最后居然还有这样的坚忍和狠绝。
如果她是一个男儿,如果她的兄弟也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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