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往事(上)(1/2)
暮色降临的荒原,自带着一股清爽的凉意,不讨厌,但是基于心理反射,我还是将半袖外面的针织开衫往紧拢一拢,双臂交叉环在胸前,好似这个动作加上这个姿势可以给我许些温暖。
“我一向不太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尤其是熟人的故事。”
“真没八卦精神,还是女人吗?”吴致远笑着问。
我没有理会他语言间的调侃,继续道,“现实生活中能称之为故事的经历,大多带有一定的悲剧色彩,无非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而讲故事,则是一时的情感宣泄,希望人们能够理解自己却又不愿意在日后相处中表漏出来,尤其是同情、怜悯之类的情感。别人的故事,听听也无妨,左耳进右耳出,最多再嘘哀叹两声,不必有任何情感负担。可是熟悉的人故事,你不认真听,是对讲述者以往经历的亵渎,你若认真了去,情绪难免会牵扯进去,影响几日饮食出游的心绪倒是小事,可是,若在日后的相处中带有那么一丝同情般的小心翼翼,这般刻意只能将熟人变成疏人。而你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更加理解现在的你,如果我的意愿是保持现在这个距离更好一点呢?所以,不论是出于哪个角度来讲,你心中那个听故事的人不是我。”
“你在说绕口令吗?”吴致远轻笑了一声说,但是那声轻笑分外短促,很快地消散在空旷的荒原中,余下的声音的余韵,裹着清冷的夜气,让人听出几分薄凉来。“你又何必这样?对我句句小心,步步设防,你的抗拒我接收到了,虽然我有失落,但是只要你曾经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算数,那我就是幸福的。现在我说以往的故事,只是……只是因为太寂寞了,你愿意理解现在的我也罢,不屑也无妨,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没有任何功利性。我有时会害怕,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人世间,曾经的过往如云雾般消散,吴致远这三个字的意义,只是一个公安档案里被标注的已亡人,同学同事眼中的怪人,父母眼中的不孝子,而他真实的情感经历无能知晓。呵!那样的人生何其可悲?”
我叹了一口气道,“你把一个故事的境界上升到了生命意义的延续上来,我哪敢不听!”
“不勉强?”
“反抗有效吗?”
“无效。”吴致远撒着赖皮地说,“谁让我最想说故事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你呢?而且你还是那个我最想倾诉的人!”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开始讲故事了。”
“真是无趣。”吴致远撇撇嘴,道:“有这样一个男生,可以唤他阿呆。阿呆的父亲是七十年代的大学生,拒绝了毕业时安排的铁饭碗,年轻时去山西打过工,倒倒卖卖经过商,也在农村被临时聘用,当过老师,但是也许是因为他生性拘谨,不善言谈,人际交往更是青涩如同孩童;也许是因为他生不逢时,天不在时,地不有利,人生种种机遇坎坷不平;也许是如同他自己所说:祖坟里没埋进去富贵命,总之,谁知道呢?曾经胸怀雄心壮志的他,信誓旦旦地说着,如若不能锦衣归乡,宁愿在异乡草革裹尸,魂无所依,愿遭伶仃飘荡之苦。但在经受过种种碰壁之苦后,他亲手撕碎了自己的诺言,拖得满心的厌世之心,惨淡地回归故里,秉承‘父业’,成为一个不太纯粹的农民。为何说他不太纯粹呢?别人家的种地是职业,我们家的种地是副业,而他无休止的颓废之气才是重点。他将自己失落的心灵放纵于烟酒之中,终日紧闭门窗,在屋内腾云驾雾醉生梦死。周围人试着前去劝说,可无一不是灰头土脸无功而返,别人问来访者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多人却是不愿提及,只是摇摇头说,‘读书读傻了,读书读傻了……’。只有一个近亲,稍微透漏了一下,大抵意思是:他觉得比不上自己的人,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劝说别人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什么不好,至少在有限的生命之内,领悟到了许多难以向外人描述的人生真谛,比起那些看似平顺稳妥,实则生活如同嚼蜡的庸人相比,他实在幸福太多!何为人?生而为人,该如何自处,才能不枉费造物主的深意?如果真如同这些不知深浅,唐突来劝说他人,借此宣传自己自以为正确的生活之道,来彰显自己智慧的庸人,枉为人!还不如直接生为一棵树,一株野草来的清静。”
“阿呆的父亲……”我叹了口气,斟酌片刻,谨慎地说,“阿呆的父亲说话一向这么犀利吗?”
“据说病中时,他的话语虽多,但句句没有一丝纰漏,即使你不爱听,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无可挑剔,这大概就是你所谓的犀利吧!但平日里,他大多是沉默的,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一旁,有时看着天空,有时盯着蚁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吴致远的目光沉静如水般地望向远方,透着一股浓郁的哀伤;语调悠远绵长,承载着许多幽幽的惆怅。
“病中?”我听到了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他是?我不由地问道。
“是的,你猜的没错,他有精神类疾病。后来,我读过许多相关书籍,针对他的症状猜想,他应该属抑郁症范畴,这样是不是比神经病好听一点了?如果当时有人能够懂的这些,或者他家祖上略有薄产,能够去大城市去诊断清楚,他们家也不至于一直被人轻视小看了那么久。你知道别人背着他们家人叫阿呆的父亲什么吗?疯子!疯子!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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