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1/2)

与大赵邺都的寒彻九天不同，西部边陲的小城略阳此时却处处充满着欢腾的气息。

略阳是氐部略阳公蒲洪的辖地，也是氐部族人们的聚居区。虽说在名义上隶属于大赵管辖，却远远地脱离了大赵政府的实际掌控，仅仅需要每年上贡即可。

这一天，正是大年初五。

这是一个大晴天。

不过，雪仍然大片大片地覆盖着土地。

经过一整个冬天，东面的嘉陵江已经冻得很结实了。如果站在岸上往水面下看，到处可见一些有如被定身术一般定住的水汽泡。一串一串，晶莹剔透的，有如年轻姑娘们头上挂着的珍珠流苏。

远边的群山巍峨耸立，挡住了人们望向东面的视线。自然也将略阳与这天下的纷争遥遥隔开。

这一天，是氐部族人们最为热闹的日子。

因为每一年的这一天，大家都会挨家挨户拜年。而到了晚上，整个略阳都会欢腾起来，由略阳公请来的白该主持，跳起曹盖舞，为来年的丰收祈祷欢腾。

一整年的忙碌，都在这一天里化成了狂欢。

说来也奇怪，老人们说，自从开始跳曹盖舞之后，略阳的收成可是一年比一年好，地盘也一年比一年大。

而今年的略阳与往年相比，又要有些许不同。

据说，今年略阳公最疼爱的孙儿蒲珏要在这天订婚。订婚的对象，便是略阳最有名望，也是最有财力的苟家小女儿苟贻彤。略阳公大喜过望，便下令略阳大赦三天，载歌载舞以示庆贺，甚至连平日里看门的小吏们也都可以参与进来。

扎伊今天格外开心。

天还未明，他便忙着削篾条和树枝，剪风马旗，将这些祭祀的物事全都准备好之后，再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认认真真地将盛会的衣服帽子叠放整齐，以为晚上的曹盖舞做好充足的准备。

一整个清晨，他都在忙里忙外。

这份热情劲儿让阿妈都不禁乐了起来。扎伊可不管这些，他一丝不苟地洗手、焚香，摆好各种各样的祭品，最后端起羊血向叶西纳玛圣山祈祷。

叶西纳玛圣山自古便是守护着氐人们的圣山。氐人们一直相信，有了圣山的庇佑，整个部族便会在略阳这处地方不断地繁衍、生息，变得更加强壮。

扎伊郑重地跪了下来，在心中默默祈祷以便来年能够越过越好。其实有一句话是扎伊不好意思说的。

原来，刚刚他心里一直默默祈祷着的是：今年可以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回家。

一整套礼仪做下来，便已经接近上午了。

今天对扎伊而言，尤为重要。因为平日里作为看门小吏的自己，是基本上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大型场合的。

而这一天，整个略阳的年轻姑娘们都会出来一起跳舞，堪称略阳难得一遇的盛会。

上一次这样的盛会，还要追溯到十年前公府的世子蒲珑订婚呢。据说那一次，略阳的民众们可是欢庆了整整十天十夜。

不过那个时候，扎伊才只有十岁，还只是个跟在大人身后嬉戏的小娃娃。而长大之后的扎伊，性格又格外木讷，连跟姑娘们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因此一直以来都娶不到媳妇。有这样的一天，简直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白天的城门还是要守的，不过晚上可以换班。

一整天站岗的时候，扎伊都有点心不在焉，只看着太阳的移动，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盼着晚上早早到来。等换班的老人来了之后，他终于获得了解放。

他连忙关好了城门，认真仔细地将钥匙别在了身上。

这时，他有点情不自禁地同情起换班临时看守城门的几位老人起来：在这全城狂欢的时刻，他们还不得不留在这里看守着大门。

老人们却没把这个当回事。

他们只是乐呵呵地对扎伊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他去准备晚上的盛会就行了。用他们的话说，这样的盛会和狂欢是留给年轻人的。老人们一再强调，这种场合，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作为阅尽世事的人，他们自认为有必要守护住年轻人心中的那片美好。

交班完了之后，扎伊的心便欢腾起来，有如在雪山上掠过的云雀。他赶紧换上盛会用的衣服，再次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钥匙，将钥匙仔细别好，便上了街。

锣鼓是最强烈的信号，在召唤着整个略阳的男女老少。

今年的曹盖舞，便直接设在了略阳公的公府门口。为表示庆贺，今天的歌舞将会通宵达旦，彻夜不休。

街上的男女老少们已经组成了一道五彩斑斓的人流，往城西的方向奔腾而去。

近年来，略阳公广得民心，被大家视为了略阳的守护者。民众们都纷纷用这样一片欢庆，来表达自己对略阳公的爱戴之情。

很快，略阳公府前的小广场上，便已经是人山人海。

为庆祝这难得一遇的日子，每个来到现场的人家都带来了一束缠着彩带的柏树枝，甚至有不少人还带来了自家酿的美酒。

大家纷纷把酒倒在了篝火场前的土地上祈祷，一时间，整个场内都是酒香四溢。而到了公府面前的小广场后，大家又纷纷将彩带插在那排围在公府面前的栅栏上，用以寄托自己最美好的心愿。不多时，便围城一个大大的彩带圈。

首席白该早就已经在公府门口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还没进入场内，扎伊便在街上远远望见了白该带着法冠，披着红袍。只见他盘着双腿在羊皮上坐定下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