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1/4)
八年后。
遮幕山庄,秋风小筑。
金兽炉中,轻烟袅袅。
小筑偏厅里,一道清丽的身影黛眉含愁,宛若秋风海棠,十指低徊之处,轻拢慢捻,奏的却是古曲《西江残月》。
蓬莱不渡兹碧幽,遗世御宇自难求。怎奈何,金风起,秋水凝愁月也勾。
东去漂江空自侯,何处凭孤舟?
七岁的慕容南风静静地伏在一旁长案上,兀自出神。
母亲的琴声古韵悠扬,清心隽远,如同仰止高山,壮阔秋水,令人闻之而动。那琴声透过院落碧霄,低低地回荡在庄园之内,飘进众人的耳朵。就连庄园中正在干活的仆人们,都不由得都放慢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三少爷慕容枫神色匆匆,刚刚处理完事务,带人从外面回来。甫走进山庄大门,便听到那低低的琴音,顿时就定住。
随行之人见到三少爷如此,都不敢多说些什么,停立左右。慕容枫听着那琴声,心中不由愁绪升腾,久久挥之不去。
命身后的人各自散去休息,慕容枫再次挪动脚步,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了秋风小筑。不让人传话,他径直走进小筑,下人们也不敢阻拦。
隔着偏厅的镂空窗棂,轻纱吹动下,看着不远处的琴台后久违了的伊人身影,良久,慕容枫幽幽一叹。
里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他在这里。琴声戛然而止。
月姬收了琴,敛袵起身,从琴案后牵起乖巧毓秀的南风,宠溺地抚了抚他的额际:“风儿,我们进屋吧。”
南风点点头,顺从地跟着母亲就要去后堂。
这个孩子,有时太过于懂事。正是由于太过于懂事了,小小年纪却能看得清许多,早早地承担了他的年纪不该承担的心思,反而时时令他的母亲月姬心生怜意。她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孩子,在这间冰冷的小筑里,他是她仅存不多的慰藉。
慕容枫心头黯然。隔着窗户,月姬的声音中尽是冷漠,竟连凭窗望她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
快步走到门边,慕容枫隔着门,忍不住轻声唤道:“月姬。”
“母亲,是父亲。”已经七岁的慕容南风显然是太久没有看到父亲了,双眼中露出说不出的欣喜。正要出门去迎,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你来做什么。”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月姬,你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为何,从不肯听我解释。”屋外的人声音中尽是无奈。
“你走吧。”一声低吟,屋内的人,声音淡的听不出一丝起伏。
“月姬。月姬。”听着屋内的人声远去,情急之下,慕容枫又用力地拍了几次挡在自己身前的那扇木门。
进退不得,无奈之下,慕容枫只得道:“月姬,三日后是父亲的七十大寿。那日的寿宴,你定要带着南风来才好。”语毕,他转身离去。
这些年来,只要是庄上的活动,她在搬离别院之后就再也不曾参加过。
自南风呱呱坠地,她搬离别院来到此处,已经是七个春秋。月姬来到内室,望着窗外开的娇俏的杏花,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她可以容忍此生与别人共享这一个丈夫,却独独不能容忍他的欺骗。因为欺骗,就是背叛。
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早已化作镜中月水中花。爱之深,恨之切,他,绝不可原谅。如今,她对他已是一无所求。
看着母亲凄然孤单的身影,小小的慕容南风伸出双手,接住母亲冰凉的泪滴。虽然年幼,然而慕容南风从小就异常地稳重内敛,心思缜密,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些。他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如此决绝地离了父亲,搬到这间小筑,可是他却知道,母亲的孤寂琴声,她的一颦一笑,一叹一悲,都是因为父亲。
“母亲。你又哭了。我去找父亲。”想到父亲尚未走远,说罢,南风挣脱月姬的手,飞快冲出门外。
“风儿。”月姬想要阻拦,却不见了儿子的踪影。
在很多年以后,纵使成人后的慕容南风渐渐将遮幕山庄淡忘,也还是会清楚地想起那一日发生的故事。
经年辗转,孩提时的争斗吵闹竟变得如同孤烟般的淡远,激不起他心底的一丝涟漪。而比起后来遮幕山庄的一夕覆灭和亲人的皆数离世,似乎任何仇怨和烦恼都变得再不值一提。
就连他的父亲,在他儿时的记忆中都是淡漠的,模糊的,如同隔着重重的雾,令他看瞧不清楚。天命纠缠,也许父亲注定了只是母亲一生的劫数,却不是他的。
而他之所以尤其记得那一日的所有细节,大抵是因为,后来牵出了一个小小的她。
她的出现,预示着他孩童时代纯真记忆的终结。而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譬如那道时时令他在白日里凝望到出神、禁锢着他和母亲自由的红色高墙,纵使承载了大燕皇族仅存血脉的数百年沉浮,却也只能在一夕之间的流血冲刷中化作灰飞,仅存断壁残垣。
又譬如,他终于斩断了与这座宏伟高阁的所有关联,却亲手将自己锁进了另一重他不堪背负的枷锁里……
慕容南风缓步来到后院。现在正是入春时节,花园里正是一派争艳。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请父亲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慕容南风的二哥,十二岁的慕容政,正在假山后兴高采烈地比划着手中一把簇新的桃木剑。这是他的父亲今日在武场上褒奖他剑意悟性的礼物。虽然在同辈中他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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