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无所有的结局(1/2)

巨大的葬礼在白雪纷纷中举行，那天的雪，是异常的大。无数雪花飘飘扬扬，黑色的墓碑都被覆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很多人都来参加葬礼，和参加汐的那次一样多，而且，所有人，对于我来说，都只是陌生人。

真的。所有人都离开了。

我站在三座墓碑前，心里对曾经、对未来的美好向往都支离破碎得找不到一块完整。我似乎想起了父王的话：“就算所有亲人都不在了，也要坚强。”

我真的是个懦弱的人。可如今，我却没有哭泣。我觉得，未来虽然支离破碎，但也不至于黑暗得看不见路。至少，还能向前。

虽然，再没有了亲人陪伴。

巨大的主宫宫殿里，因为汐、母后的两个葬礼而布满白色、黑色的锦缎。

我慢慢走了进来。那一刻，我觉得我似乎变成了父王，冷峻得如同冰川。

那个大臣就站在宫殿中央，他身边，站着两个颤抖着的小侍从。他们看到了我，扑面的冰冷让他们都抖了几下，包括那个大臣。

我冷冷地坐在金色的椅子里，淡淡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水，“说吧。”

大臣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王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冷峻的样子。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内心里的某种孤傲支配起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吧。

我十分冷淡地放下茶水杯子，“怎么了，不会说话了吗？”

大臣瞬间被我冷冰的眼神吓住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闭上双眼，慢慢站了起来。

“王……就是这两个侍从，他们亲眼看见无名在幽风酒里下毒。”大臣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但声音却没有一丝胆颤。

我走到那两个所谓的证人面前，冰冷地问他们，“你们？亲眼所见？”

“亲眼。”

黑暗完全笼罩，却怎么也看不到。

那一刻，雪戛然而止。万千看似光明的阳光倾城而下，它们刺亮了所有的雪，刺暖了所有的风，刺痛了所有人的心。那光明的背后，就是等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雪季的最后一场雪就这么停了。停得那么快，像是突然被截断的水流一样。裹着光明外衣的黑暗像是在复苏万物一样融化着积雪的白色，露出一大块一大块黑恶的地面，再看不见什么青色的萌芽，什么纯净的雪色。

雪。

戛然而止。

最后一批雪花也随着日光慢慢下落在了渐次融化的积雪上。

雪季，是真的过去了。

我走在湿答答的墓园里，用手抚摸着那三座或新或旧的墓碑，潮湿的碑石里透着阴沉的气息，像死神在缓缓叹息一般压抑。

我又回想起那两个是从坚定的“亲眼”，然后，一股莫名其妙的难受揉碎在了心口里，那些棱角将心墙扎得千疮百孔，呼呼的风从其中漏了出来，让心越来越空洞，像被抽空一样一无所有。

又有许许多多不得不去相信的证据袭进了我的视野，流星一样轰烂了我对无名的信任。同时，开启了我像父王一样的冷峻。

站在那最高的城墙，冰冷地看着远处的灿烂。

似乎，这场雪季就只是一场梦，一场曾经刻骨铭心，如今却忘却得一干二净的梦。而我，站在墙的最高处，就如同站在梦的结束，像要回忆起曾经，却成了奢望。

一开始，父王离开。

后来，汐离开。

再后来，母后离开。

如今，无名成了凶手。

都在一个雪季，悄悄不见了，就剩下了我。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为什么独留我自己？为什么都让一切变成回忆不起的梦？

生活是场闹剧，不是么？没人会告诉你，在下一秒，又有谁会离开。而他们还是离开了，当那个时候，你却发现，你是多么对不起他们，你还没有来得及爱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共聚一次尽欢的晚餐。就这么离开了。热闹的故事，一无所有的结局。

“无名是凶……手。”

然而，这句话又像一把迟来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我遍体鳞伤的心。无名六百二十七岁入殿，那时，我四百岁；无名站在我的身前，我很响亮地喊他，“哥哥”；无名抱着我，走在漫天的大雪里；无名奔跑在新年的红色，为我寻找一件礼物；无名说，“你……像我弟弟”；无名裹着黑色占师袍，温暖地望我；无名碧绿的双目，透着无际的悲怆；无名说他是魔鬼；无名说他不愿弄脏我的婚礼；无名说，他爱我……

我记得，小时候，无名最喜欢下雨，而我却很讨厌。我记得，无名拉着我，跑进雨里，那时他是多么高兴，而我又是多么无奈。我跑到屋里躲起来，透过窗子去看无名在雨中的快乐。无名说，“我好喜欢雨的，安。”我摇头，“不好，雨不好，淋得湿湿的，有什么好的？”

后来。我记得自那以后，无名就再没疯跑进雨里去淋。我知道，他还是爱雨的。我知道，每当下雨，他就会呆呆地趴在窗沿上望。这些我都知道……这些我都记得……

雪季过后……就是雨季了吗？

无名，你在哪里？我不管你是不是凶手，我就剩下你了，我要让你回来，我不要做一个孤独一辈子的王，我想要你回来。无名……

无名……回来吧。

你让我，怎么过这个雨季？

回来吧，无名……我舍不得，你走……

安。就这么想着，站在最高的那座，曾经热闹，如今萧索无人的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