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楚州之战(上)(1/2)
小暑已过,处暑将至,战事正在一年中暑邪最盛的日子里打响。
此前的南央因群龙无首乱做一团,如海县因此赢得守城时间。
可如今,却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温乐望着眼前这矗立于天地间到处奇峰突兀的楚周山,只觉得心头如有沉铅拖沓,烦闷不已。
越过此山便是南央大军驻扎的营地。
三伏天中烈阳之下,她面上的铁具与周身护甲如热浪炙烤般折磨着它们的主人。
先前嘈杂奔走的南央军队如今平静了下来,可见是大将已至。这新来的大将军又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温乐望着远方,深深叹了口气。
援兵未到,敌军增援,她该如何是好?
两个月前,大昌举国欢庆,唯有温乐与姜焕之日日在长平承受断肠之痛。
温乐郡主与皇帝的情史众人皆知,自姜焕之与汪氏之女汪宜真订婚后,姜温二人的感情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乐从前总嫌皇宫太大,同焕之见上一面要花上许多功夫,如今却觉得这皇宫太小,不想见的时候二人总是时时都会碰见。
见上一面又如何?相见却不能相言,咫尺若天涯。
她当时只想远离长平,远离皇宫,远离心上之人,遂连招呼也没有打,便一人一马奔楚州去了。
楚州安良县是温乐的家乡,那里有爷爷搭建的草庐,还有老人的坟墓。
可惜,她自己是个得不到安逸的女子,只在楚州生活了十余天,南央的军队便从楚州之南——落角滨郡发起战事。
大昌的东北部就此刮起了血雨腥风。
孔武有力的南央军队面对大昌之军时,呈所向披靡之势,三日内连破楚州六城,似须臾之间便打到了楚州安良县。
火焰冲天,草庐被焚,石碑倒地,安良之乡的地面上遍地都是姑娘们被撕碎的衣裳与那不知属于何人的血迹。这样尸横遍野的场景,这样狂悖无道的兽行,任谁看见都几欲疯狂,温乐也是如此。
她连杀了五十余名南央官兵,不管他们是将领还是小兵,见之杀之。她的刀砍钝了,便从敌寇处抢一把接着杀。习武十载,那日却是她第一次杀人。
杀人,是这样的简单,却要承载如此的苦痛。
可不管武艺有多高超,她终究是个小女子。
面对南央的虎狼之师,无论是谁都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安良县最终被敌军占领,连同被焚烧殆尽的草庐,还有被铁骑践踏的墓地。
孤身一人藏在大批战俘里,随着大队抵达南央的营地,这是那些常年戍边的将领们也少有的胆量,可温乐敢。
失去了兄姐,与爷爷阴阳相隔,上天眷顾为她送来的最具真情的男子却被自己亲手推开。她已经一无所有,又何谈生死的顾虑?
当温乐举刀劈向南央大将军袁术时,他还在把玩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铁面具。他不知,自己的背后将手起刀落,血洒营地。
自那夜后,这铁面具便成了布衣将军秦长英的象征。在几个月后的云州百花宴上,它也成就了大昌之国温乐郡主的威名。
袁术死后,南央军大乱。楚州民众在铁面将军秦长英的带领下,靠着农耕的锄头还有捡来的残破兵器,将失去的安良县夺回。
温乐原本只想守护好爷爷的墓,从前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却因斩杀南央首领有功,阴差阳错成了民间拥护爱戴的铁面将军。
与她的性格身手不同,大昌曾有一位诗人以“婉转悠扬,似水如歌”八字来评价她的声音。音律,武学与美酒曾是她最喜爱的。如今,她须摒弃郡主的生活,放弃悠扬的声音,抛弃女人的身份,来带领楚州群众抗击敌寇,坚守城池,等待援军的到来。
此处,温乐便成了喑人秦长英。
“暑邪正盛,将军请吃口梨吧。”
温乐转身,见许佑作携其妻闵氏正朝自己走近。
闵氏上前,将一篮雪花梨递给温乐。她的手无意间触到温乐的护甲,顿时感受到那滚滚磨人的热浪,不由蹙眉:“可热了吧?”
闵氏望着温乐,即便她看不见温乐的面目,眼中却流露出不尽的慈爱。温乐知道,她是将自己看作亲生孩儿一般关照了。
她执起温乐的手,道:“快吃梨吧。虽说正逢人祸,但这雪花梨却是一点也不吝啬,比往年的结的都要大,都要甜。安良的梨最好吃了,往年都是向都城长平进贡的,但那些路上颠过的,哪里有刚摘的好吃?将军你快尝……”
“咳,咳”,站在一边的许先生打断她的话道:“你这人,唠叨的毛病又犯了,秦将军又不是你家孩儿。”
闵氏听闻“孩儿”一词,手上一抖,面色瞬间煞白。
许先生见闵氏如此模样,自知说错了话,忙跟近去哄她,却引得闵氏哭的很是厉害。
“是我们,是我们没有儿孙福。清如四岁被恶人拐走不知下落。自那之后,我便处处提防,怕清云也被人拐走。可她最后竟死的那样惨,被那群混账,被那群混账给……”
“别想了,快别想了”,许先生搀住闵氏,任由她在怀中捶打,也跟着泪如雨下。
温乐见二老如此,心疼不已,只是她此时身为秦长英,是大家眼中的“喑人”,遂不得出言安慰二人,唯有暗自痛下决心。她默默握紧双拳,射向楚周山的目光愈发坚定。
在这近乎焦灼的大地上,温乐发誓,必将驱逐那些无情践踏大昌国土的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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