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相召(1/2)
苏世贤也晓得,此时与陶灼华的告别大约是人生的永诀。他想要再说几句,满腹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词穷,只能默默静立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出了门,在院门口与前来向陶灼华辞行的黄怀礼碰个正着。
黄怀礼身上披着几片薄薄的雪花,当是在院门口立了一会儿,他向苏世贤拱手一揖,笑道:“怕扰了你们父女说话,我在外头立了片刻。如今归国在即,想来问问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
苏世贤极谦恭地拱拱手,向黄怀礼道了辛苦,寒暄道:“这样的天气,还要劳大人跑一趟,下官真是过意不去。”
黄怀礼轻轻一叹,言语里添了些感染:“战争本是男人家的事,如今后果却要郡主来承担。怀礼这心里颇有些不好受,因此想在走前见一见郡主。”
苏世贤面上亦是一片唏嘘之意,他向黄怀礼侧身做个请的手势,自己便黯然折上了被雪水打湿的青石栈道。黄怀礼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形,目光里一团混沌不清。他并没有急着命人往里通传,而是在深浓的夜色里静静伫立。
晚来雪急,比方才又大了几分。送走了苏世贤,陶灼华心间颇不安宁,她亲手笼了炉沉水香,调好了琴弦随手拨动,竟是一曲《昭君怨》。
声声切切,曲调空灵而又浩渺,带着说出不来的情愫。黄怀礼立在院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袅袅传来,不觉怅然一叹。
本来做为质子的该是瑞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苏梓琴,而临了却换了这位不晓得从哪里冒出的苏夕颜,不知道这结局对景泰帝来说是幸或不幸?
不管怎么说,战事失败的后果要令一位弱女子承担,黄怀礼始终觉得汗颜。
昭君出塞尚算得上是和亲,好歹有了下半辈子的归宿。这位姑娘却是前景渺茫,不晓得何处才是归路。
琴音传透渐渐的雪雾,如一片轻烟缭绕,点点滴滴萦上心头。黄怀礼不忍心打断,又听了半晌,直待一缕尾音响起,方示意手下向前通报。
菖蒲悄然进来,见陶灼华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下最后一缕琴音,便微笑着曲膝回禀:“郡主,礼部黄侍郎黄大人等在外头,也说是来向您辞行。”
“请黄大人进来说话”,陶灼华缓缓立起身来,从六幅绘绣海棠花开的绡纱紫檀木屏风后头转出,接了茯苓递来的瓷盅,舒缓地饮着娟娘重新热过的莲子羹。
对这位一路上对自己给予方便的主使大人,陶灼华有几分敬意。分别在即,相见大约已是无期,正正经经说上几句话,也算得是对他的尊重。
陶灼华拿银匙挑起莲子羹,默默吃了一口,又将杯盏放下。她拿帕子轻拭了拭唇角,便仪态端庄地等着黄怀礼进来。
忍冬自打那一日被隐灼华敲打,心上稍稍存了些忌惮。此刻偷眼望去,瞧着陶灼华优雅淡然,那股端庄娴静的气质似是骨子里带出,不由暗暗打量了片刻,心里颇为稀罕。见陶灼华目光如水望向自己,又忙垂首肃立。
黄怀礼与陶灼华见了礼,虽然晓得她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也依着规矩称了一句郡主,然后娓娓说道:“前几日已然拿到了大阮的国书,在下后日便将踏上归程,未知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
“旁的都不必了”,陶灼华泠然开口,如竹上清泉一般清冷。她淡淡笑道:“黄大人回京之后,若蒙陛下垂询,便说我在大阮一切安好便是。”
黄怀礼应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却迟疑地从立在陶灼华背后的茯苓与忍冬身上掠过,便端起了案上的茶水只管吃茶,也不说告辞的话。
陶灼华见状,回头与茯苓说道:“如此天气,却劳累黄大人走这一趟,你与忍冬去寻娟姨,请她替黄大人备份谢仪,也是咱们的心意。”
黄怀礼谦让了两句,却并未坚辞,茯苓便与忍冬一前一后出了门。
房里只余下黄怀礼与陶灼华在坐,陶灼华这才问道:“黄大人,您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如今再无旁人了。”
黄怀礼赞许地一笑,走至窗前阖掩了门扇,却又向大裕皇城的方向拱手,悄然问道:“怀礼启程时,陛下曾经悄悄嘱托,郡主兴许有未尽之事,要怀礼务必讨郡主一个示下。敢问郡主,此行可曾完成了陛下的嘱托?怀礼回去也好给陛下一个准信。”
回想这一路走来,这位大小姐待人温和有礼,只可惜从今往后寄人篱下,红颜颇多薄命。黄怀礼虽不晓得景泰帝究竟托付了这小姑娘什么要事,只惦记着帝王的嘱托,殷切地盼着陶灼华开口。
景泰帝貌似被架空,身边却不乏有几位忠义之士。陶灼华行前曾得过许三的传信,晓得这位黄大人亦是为数不多的可堪托付之人,便微微含笑道:“大人面圣时可替灼华传讯,臣女幸不辱命,往后也必定时刻记得与陛下的约定。”
两人交谈不多,黄怀礼目光中有赞许与钦佩的目光闪现,他激动不迭,连连应了声好,复又撩起衣襟落座。
经了方才的一幕,两人之间好似添了些默契,黄怀礼与陶灼华又说了好一会儿闲话,直待茯苓去而复返,黄怀礼接了她手上盛着一幅紫檀木四扇嵌银屏风的金丝楠木填漆盒,方才告辞离去。
后日大裕使团回国,陶灼华果真并未相送,只是遣茯苓向大家道了珍重。鸿胪寺馆里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无声,如今又只余了陶灼华这一位不受宫中待见的外客,越发不引人注目。
时序已是初冬,大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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